白澤歎了口氣:“他不昏庸,隻是寵極萬貞兒,寵極宦官。”我轉過頭,隻是不忍瞧見白澤那張臉,倘若沒有我,他如今依然是在昆侖,當他的護桃使者。白澤絮絮而道:“皇帝父親英宗朱祁鎮在與蒙古瓦剌部的交戰中被俘。他的叔父代宗朱祁鈺繼承皇位。他被立為太子。但是,當他的叔父逐漸牢固控製了政權之後,便改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廢除了他的太子身份,改封為沂王。在他11歲時,父親朱祁鎮重新成了皇帝,他才成了太子。”

我依舊憤憤不平:“這又能說明什麼?頂多是說朱見深這個皇帝,當的極不容易。”白澤道:“他繼承皇位後,大臣請求追查當初廢除他太子之事,他批答說:事已往,朕不介意。如此這般說,這皇帝便是有好的一麵。”白澤停了停,歎道:“換成你,這種胸懷,女妖你可做到?”

那聲女妖,將我心深深一刺。

那種胸懷,我承認我沒有。

我沒有辦法像朱見深,隨便一句,事已往,不介意,便拋到腦後。

我心心念的,隻是報複,殺了蛇妖。我轉頭,看著白澤,眼裏泛淚。他盯著我,眼中亦是淚光閃閃。他勉強笑道:“不知怎的,每次見到你,我仿佛都犯眼疾。”他說:“我們本身毫無瓜葛。”

毫無瓜葛!

白澤,倘若這樣,便是真真太好。

可惜不是。

因為我,你才落到如斯田地。

他道:“白澤判官便判被嚇死的宮女,全部輪回,不用做孤魂野鬼。稍候片刻,牛頭馬麵便會來捉人,女妖,你不如收起身後的翅膀。”

翅膀?我回頭一看。

這才明白,膽小的為甚麼會被嚇死。原來我身後,不知怎麼的,長出了那對鳳凰翅膀。可這翅膀,並不是用法術便可以變沒的。我破窗而飛,一路直飛到狐狸洞。洞口,紫色的蒲公英在漫天飛舞,一團團開的熱烈的火紅鮮花四處擠滿,頭頂老鷹在久久盤旋。

我看著狐狸洞口,急急叫了聲:“狐狸。”

洞裏沒回聲。

我一步一步,慢慢的挪進去,進去一看,紅帳已經散落,排排紅燭仿佛淚滴一樣滴在四處。床上的雪菊已經枯死。衣袖一揮,紅帳慢慢升空懸掛,紅燭雪菊倏地消失不見。

我朝外飛去。

飛抵皇宮的時候,皇帝已經醒了過來,他身旁坐著小太子朱佑樘。我就這樣在他們麵前施法,幻成萬貞兒的模子現身。他們父子嚇了一大跳,瘋了似的叫侍衛。我卻用法術封了這間屋子。

我纖纖行禮道:“皇上,你不認識臣妾了麼?”

朱佑樘擋在父親麵前,直喝我:“萬貴妃,你失心瘋了麼?”

我笑道:“太子,我是妖,不是失心瘋。”他看著我,眼裏忽然閃過了一絲亮澤,他叫道:“不,我認得你的聲音……你是梅花……”我心裏一震,隻聽那皇帝顫抖著聲音在說:“皇兒,她不是麼子梅花,她是蛇妖。”

朱佑樘又道:“父親,對,萬貴妃隻怕是妖蛇。”我極力收著背後的翅膀,不敢讓他們瞧出絲毫端倪。朱佑樘明了我的心,雙眼在我麵前直輕眨。

我臉頰一紅,心在啐罵:這小家夥,以為我在跟他玩麼?

皇帝聲音都在發抖:“貴妃……朕,平時待你都不薄,你便……便施施好心,饒了朕罷。”我雙手往臉前一抹,瞬間便又化成英宗朱祁鎮,我徒然喝道:“朱見深,你可認得朕,認得你父親。”

朱見深失聲叫了下“父皇。”抱住朱佑樘,哭喊道:“佑樘,莫不是朕眼花,怎的又是父皇。”朱佑樘卻道:“皇爺爺前來,肯定有什麼話尚未吩咐完,如今在陰間過的不好,便上來尋父皇你了。”

朱見深細細揉了揉眼,認真盯著我看了幾眼,“剛才,他不是萬貴妃麼?”朱佑樘急忙道:“父親,你眼花了,一直是皇爺爺在跟你說話。”

我心裏歎朱佑樘機靈懂事。

朱見深“撲通”一聲,從床上跳了下來,跪在我麵前,磕頭請安:“父皇,兒臣知罪。”我怒道:“你罪在哪裏?”

朱見深悲泣道:“第一條,您臨終前,遺命大學士李賢:錢皇後千秋萬歲後,應與您同葬!可是兒卻想了個法子,將錢皇後雖葬裕陵,卻沒有與您合葬在一處,而是同隧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