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Ⅲ(1 / 2)

移居一事漸漸敲定,先遣了心腹家人跟方卿夫婦打了招呼,林雲浦又親自過去置辦了房舍,租好了廠房,這邊逐日忙著收拾行裝,葉家女人少,若茗少不得過去幫忙,這幾月她與黃夫人****相見,比親母女還親,黃夫人見她言語爽利,手腳勤快,胸中又頗有經緯,一發覺得這門親事做的好,倒比葉水心更加高興。

這一番直收拾了將近一個月才諸事妥當,葉水心的意思,便要若茗和端卿在此結了親一起走,林雲浦一來舍不得女兒,二來覺得諸事忙亂,辦喜事未免倉促,於是說到蘇州後再辦,葉水心笑道:“到那邊人生地不熟,隻怕親友來的太少,麵上不好看。”

“你我心知意知就行了,管這些做什麼?再說兩地隔的又不遠,實心要來的肯定也來得了,怕什麼?”

葉水心想想也覺有理,便找來天文生揀了兩個黃道吉日,一個搬家,一個迎娶,提前將喜帖在親友中散了,眾人免不得道喜,又聽說他要搬家,那些厚道的便傷感起來,直說大喜之日一定趕去。

書坊這邊,修竹堂早已關張,說了前往蘇州之後,隻有三五個年輕人願意一起去,林家書坊卻大半都說要跟東家共生死。林雲浦雖然高興,但想到那些歲數大、有了兒孫的再要遷居未免太麻煩,便從厚發了遣散費,囑咐他們另尋門路,若是生計無著盡管去蘇州投奔他。繡像部自梁雲林走了以後,周元好容易出頭,哪裏舍得下?早將忠心表了又表,一心要跟著走。楊英因為梁雲林一事深得林雲浦信任,此時自然也要跟著的,他新招的小學徒但凡願意去的,也都額外給了安家費用。

如今諸事齊備,雇了十來輛大車拉家具細軟,又是十來輛騾車拉雕版等物,粗重的器具都已舍了,林雲浦將自家宅院租了出去,葉水心卻留了一房家人在家照看,隻說丁仲元走了之後還回來。

將走的前一天,琴默卻忽然說不走。葉水心還當她不好意思再跟著,忙道:“你切莫見外,別說我了,就是你林伯伯也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照顧好你,如今我們都走,怎麼能單留下你一個?快別說了,收拾了東西走吧,你林伯父在那邊已經給你留了一個院子,極是清淨,你們爺倆單住在那裏豈不好?”

琴默微笑道:“師父代我向林伯父道謝吧,我委實不能過去。”

葉水心聽見這句話,又驚又喜,她居然肯說一個謝字,看來已經不再恨怪林雲浦,隻是她為何不肯走?

問了多次,琴默隻是不肯說,末後若茗背人處細細問了,回來歎道:“她是要等梁師傅,當初梁師傅走時說過,隻要一安頓下來就來接她。”

眾人都是大吃一驚,不知他兩人幾時定下的約定?細想一想又覺十分合適,梁雲林寬厚誠實,必定能好好對待琴默,如果能成,不失為一樁好姻緣,隻是又擔心梁雲林不知去了哪裏,幾時回來。琴默隻淡淡答道:“他一天不來我等一天,一年不來等一年,我隻管替他奉養老母,和我爺爺一起度日罷了。”

林雲浦原要帶著梁雲林的老娘一起到蘇州的,如今聽她如此說,隻得把梁老娘送去葉家跟琴默一起住著,不免又想到她今後衣食無著,於是厚厚置辦了一份妝奩,隻當是送女兒出嫁,親身送了過來。琴默哪裏肯收?再三再四推辭,末後林雲浦垂淚道:“我欠你姑姑太多,她已經去了我沒法盡心,你要是再不讓我有機會償還,這輩子就是死了也難以瞑目!”

琴默聽如此說,隻得撿了幾套衣服首飾,其他的堅辭不要。林雲浦無奈,悄悄買了三十畝上好的水田,將地契硬塞給楊五,這才放心離開。

啟程當天,昆山幾乎半城的人來相送,念起葉水心素日厚道待人,不免都落了幾滴眼淚,害的葉水心幾乎後悔離開,最後想起端卿入獄時家裏的冷清,這才狠下心腸,與眾人揮手作別。

方卿在蘇州天天帶著家人往新宅子裏忙著打掃,憶茗也盡力置辦了一些家具玩器,種了些新鮮花草,將兩所院落收拾的極為潔淨。到達那天十分炎熱,家中早晾好了荷葉綠豆湯,拿井水泡著鮮藕、紅杏、枇杷、蓮蓬,眾人一下車便有這些解暑之物,都誇讚憶茗想得周到,黃杏娘多時未見女兒,見她裝束與在家不同,待人接物也大方許多,心中又喜又憐,緊緊拉住雙手在屋裏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兩家雖然隻隔了一道院牆,但端卿和若茗成婚在即,兩家父母半玩笑半認真下了命令,成親前不得再見麵,如此一來,反倒不如當初自在。即便在書坊裏忙碌時,隻要一聽見那個人來了,這一個不免也得拿起腳就走,雖然心中都是不舍,也隻能遠遠張望幾下背影,或是隔牆聽幾句笑語。饒是端卿穩重,這十來天也是度日如年,每日對月長歎,恨不得明天就將喜事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