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映崖站在很遠的地方,冷眼瞧著兩個白衣少女將半昏迷的時堯晰平放在雪地上。他跟那個人,還真有幾分相像,那緊抿的薄唇,是否一開口也會有同樣清澈誘人的聲音。
“姐姐。”楊音若一見崖上單衣獨立的身影,就雀躍著朝女子跑去。可是剛邁一步就停住了。姐姐她不沾血腥的,可是自己滿身的血。“因若。”楊映崖語氣溫柔且帶著寵溺,身形卻不自覺地向後飄去。“映崖姐姐。”因若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
“駕,駕,駕。”人群嗬斥聲,馬群嘶鳴聲,浩浩蕩蕩打破了淩晨山間的寧靜。眾人回望,山峰的那一端火光隱現,大團的雪花飛濺,應該是大隊人馬正在趕過來。
是他,肯定是他。其實當楊音若和時堯晰在崖邊雙手相觸時,楊映崖就知道出事了。她出動整個“雪澗宮”,一定要,一定要比他先找到因若。可是自從第一次征兆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在整個融麓山脈收索了大半夜後,才看見了衝天而起的炮仗。匆匆趕到此處,遠遠地便聞見刺鼻的血腥味。家人不見了,他也著急出來找吧。無論怎樣,一定不可以相見。“秀微,靈鈺立刻帶小宮主回去。”
“是。”
“可是時堯晰他。”
“接他的人正趕過來。你這副摸樣,我們趕緊回去吧。”
“好吧。”因若無奈的撇撇嘴,任由她們挾著似一道風,消失在山崗。
楊映崖轉身,直直的望著來勢洶洶的隊伍。打馬趕來的第一人,已依稀可見他的身形,依舊的清瘦挺拔,這個身影在夢中出現了多少回。還是不見吧,見了又如何?再依依不舍,總是要轉身。
一人一馬驀地竄至身後。月華在這一瞬間出奇的明亮,照得整個融麓山脈熠熠生輝。
“姑娘。”夢中千回百轉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回響在耳邊。
無言亦無聲,她如夢中回頭。
紅顏相對的卻是一張寫滿失望的臉。他是溫文爾雅的男子,對待女子盡量溫柔體貼。這些失望啊,已經沉重到再好的修養也無法隱藏了麼。果然,是這個結果啊。為什麼要這樣的相遇,為什麼彼此之間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遇見。明明近在眼前,卻橫梗著千山萬水,其實那個人是比千山萬水更遠的距離吧。她隻能轉身,她一直都在重複的動作。
“可否請問姑娘貴姓?”
“敝姓阮。”
身後默然。天地間是如此安靜,靜得都可以聽見他無聲的歎息。還有什麼可以問,什麼可以說。相見不如不見。
“姑娘。”這一次楊映崖聽見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在下冒昧,可否請問貴府何處?”
不死心麼,不死心。
“姑娘救了舍弟,理應登門造訪以表謝意。”
“前山腳下的小村莊,你問阮府,自會有人告知。”
不死心呀不死心。你是不死心,我也不甘心。如果從來一次,如果······。結果會不會不同。
映崖回到宮中時,因若已經睡下了。她忙了這許久,真的累了。雖然有很多事想講給姐姐聽,可是剛躺下,眼睛就合上了。楊映崖舉著燈,踱至床前。這容顏確實是諸神眷顧所得,自己第一次遇見,也深深為之折服,那時的她不過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十八年了,從第一次抱起她到現在整整十八年。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孩子,這個寧願選擇死亡也不願傷害自己的孩子。
“對不起,因若,姐姐真的做不到。”
眼淚無聲的流下來,滴在睡夢中的容顏上。酣睡的人兒無意識的抬手擦掉,轉過身又繼續做美夢。
姐姐永遠有那麼多自私的想法,並且總是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姐姐永遠不能像因若,有那樣赤誠的心。姐姐,真的做不到。可是因若,姐姐一定、一定會保護你,讓你無災無難行走在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