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樹洞枯骨(1 / 2)

回到村裏以後,我就被奶奶關到了槐樹墩裏,我至今還記得那天奶奶對我說的話:“我大孫子的命硬,等你長大了就能出來了。”

而那件事情傳開以後,就沒有女孩願意嫁到我們村了,村裏的人家都趕緊將閨女嫁到別的村,有些甚至是賤嫁,給人做童養媳,嫁給六十的老漢等等都有。

人們這樣做是有道理的,因為奶奶告訴我,從那件事情以後我們村子裏再也沒有孩子能夠平安長大,不是胎死腹中,就是七天的時候夭折,所以我成了整個村子裏唯一一個活著的孩子。

奶奶說的時候,特別強調了“活著的”三個字。

每次奶奶給我送飯的時候,我都很想問奶奶以後是多久,但她從來不說。我還問過她為什麼隻有我活了下來,奶奶就會神經兮兮地告訴我,“這是你爺爺求來的善緣,該你活著。”

有時候我還能聽到樹墩外有腳步的聲音,會有人大聲地咒罵我的名字,說是我害死了他們的孩子。不過奇怪的是,他們好像從來看不見這個樹墩,否則我早就被失去理智的村民撕碎了。

倆年沒出過門,我有時候覺得自己還是死了算了,但是想想又活了下來,一直到我十八歲這一年。

這天我躺在槐樹墩裏發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睡夢裏我又回到了那條小河,河邊隻有我一個人。

突然,河中央出現了一條紅色的鯉魚,那鯉魚冒出水麵,睜開一雙像人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那雙眼睛單獨來看是很美的,大眼睛,眼角像鳳尾,雙眼皮,長睫毛,眼珠子清澈泛著光澤。

“你為什麼還纏著我,這兩年還不夠嗎?”我看著鯉魚痛苦地說道。

兩年來,我每晚都會夢到那一天。紙人,水鱉子,井。

“你該還我了。”鯉魚突然開口吐出人言。

我猛地一驚,一屁股跌坐在身後的草地上。這兩年裏我每晚都會夢到這條小河和這隻鯉魚,可它從來沒有說過話,從來沒有。

“還你什麼,我要還你什麼!那麼多人都死了,我還要還你什麼。我到底欠了你什麼?”我朝它憤怒地大喊,反正我都被關了十年了,反正這是在夢裏,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救了你的命,你得還我的命。”鯉魚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

下一刻,河水泛濫,波濤洶湧,冰涼刺骨的河水朝著我衝過來,我轉身想要逃跑,結果腳上被什麼東西抓住了。

我低頭一看,羊蛋蛋正抓著我的雙腳,他仰起頭對著我咧嘴一笑。

他的眼睛消失了,隻有兩個黑漆漆地眼眶。

“不。”我失聲大叫,河水瞬間將我吞沒,冰冷的河水湧入我的耳朵和鼻孔,強烈的窒息感幾乎讓我眩暈。

一刹那間的驚恐讓我忘記了一點,兩年前羊蛋蛋直接掉到了井裏,水下抓住我腳的是一個紙人。

隨後羊蛋蛋掙紮著從水底浮上來,不過他隻剩下了一顆腦袋。

我猛然驚醒過來,噩夢本該在醒過來的時候結束,但是我的身子依然泡在冰冷的河水裏。

我這才意識到,那不光是夢。槐樹墩裏已經浸滿了河水,我的半截身子都被河水淹沒了。

我連忙推動上麵的蓋子,可是槐樹墩上麵被奶奶封了起來,壓根就推不動。

我隻好大聲喊道:“奶奶,奶奶,裏麵漫水了。”

外麵頓時傳來人的聲音,不過那不是我奶奶的聲音。

“兔崽子在這裏麵。”外麵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興奮的聲音。

“老不死的,原來給娃娃藏進槐樹墩裏了,上半截埋了他爺爺,下半截藏著他,有他爺爺護著,難怪找不到這兔崽子。”

這個槐樹樹墩便是爺爺奶奶在一起後種的那棵槐樹,上半截做成了爺爺的棺材,下半截裏麵藏著我。

我不明白他們的意思,因為雖然槐樹的上半截做成了棺材,可是早就入了土,而且棺材還不知道被奶奶埋到了哪裏,隻是每年清明過年都讓我對著槐樹磕頭燒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