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依然在流淌,代農的左臂顫抖著,右手提刀護在胸前,看著還在扭曲著的根莖,忍不住皺了皺鼻子,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呸,真他娘的晦氣!”
林子裏的氣氛依然很靜,連隻蟲子都沒有,代農還是留在原地,鮮血蘸在臉上,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猙獰。
他來時的那條路,光線似乎又暗了些。
樹林裏的枝葉很茂密,感受不出多少的風來,但代農卻覺得溫度一下子降了下去,一股寒氣壓向自己,就像是一雙雙飽含著欲望與殺氣的眼,死死地壓向你。
這是一種垂涎欲滴的感覺,四麵八方都是,從最初的迷茫漸漸變作犀利,全身就像被扒光了一樣,赤裸裸的既視感,代農渾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
漸漸的,由遠及近的,一點沙沙的聲音開始響起,隨後越來越大,這是落葉被拖動的聲音,然後就是各種各樣窸窸窣窣的聲響,好像無數條蛇在圍繞著他緊貼地麵快速地潛行。
整片森林就好像一下子活過來了一樣,醞釀著一股低沉而又陰冷的躁動,這是一種陰暗的希望,赤裸而又瘋狂,剛剛還近乎枯死的樹,現在竟然憑借著一根根殘枝破蔓,硬生生地站了起來!
感受到周圍越來越多的聲響,代農的表情一下子陰沉了下去,他轉頭望了一下四周,黑暗裏,那些已經吃飽了的樹並沒有動,還好,最壞的情況並沒有發生,如果隻是這些將死的枯樹,也並不是沒有逃生的可能。
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消逝掉不好嗎,沒腦子的生命就是麻煩。
很多的樹都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然而對它們來說,代農就是最後的希望,他就像是無盡黑暗裏的一盞明燈,誘惑著這些甘願赴死的飛蛾,隻要吞噬了他,自己或許就能擺脫枯死的命運。
緩慢而又艱難地,越來越多的枯樹開始向著代農身邊靠攏,有些樹甚至還沒挪動幾步就再次倒了下來,化成了一座座黑碳狀的土堆。
生命的本能就是這樣,到了最後一刻,沒有誰會選擇放棄。
然而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多的樹靠攏了過來,樹是沒有眼睛的,但代農卻還是感受到了那種餓狼一般饑不擇食的眼神,從他們的情緒裏,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種瘋魔,一種純真而又可悲的求生欲望。
離他最近的那棵樹,根部已經風化的差不多了,和大地死死地粘連在了一起,它便伸出還算完好的枝蔓,纏住其他的樹,把自己的上幹從根部一點一點地撕裂下來,拖著墨綠色鮮血的上半身並沒有活多久,隻是在地上拖了幾步汁液就流幹了,這樣的傷口加重了它的凋零,它還是枯死了,隻留下了一個不太完整的軀殼。
這是一場自然的競爭,除了活下去,它們早就別無所求,也沒有什麼不能舍棄的,生命的終點是死亡,越是卑微的生命就越是懼怕,越是願意相信本能。所以這個時候的它們,比任何時刻都要可怕。
這就是本能的力量。
代農謹慎地打量著四周,絲毫不敢有什麼多餘的舉動,這些樹的靈智本就不高,現在更是跟瘋了一樣,全憑本能做事,它們對生存的渴望自己理解,也很同情,可若是建立在犧牲自己的前提上,這就很不愉快了。
想不到隻是處在最底層的噬靈樹就已經這麼難對付,先前自己還想著再次回到森林大殺四方的,現在看來,果然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