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陣子也不知是怎的了,隔三差五的鬧毛病。藥吃了不少一點都不見效,這可怎麼辦?”
客人陸陸續續的上來,酒家忙的腳不沾地。抽空過來看一眼,本來是該心疼的,可被這哭聲鬧的心煩不已,深覺這孩子不成全人。
“都說了白天別讓他睡那麼多覺!哭哭哭,要賬鬼!”
孩子的娘親被這話說的也是氣惱不已,不敢跟夫君還嘴,輕輕打了兩下懷裏的小虎。
“別哭了,看我不打你!”
誰知這一巴掌拍下去,孩子兩眼一瞪,哭聲陡然拔高。兩隻眼直愣愣的瞪著,擰巴著身子撲上來就撕扯娘親的頭發。那目光淒厲的,把婦人嚇得不敢動了。
酒家把手裏的量鬥一扔,上前想把娘倆拉開。他嘴裏呼喝著,孩子哭號著,婦人頭發被緊緊的拉扯,疼的直叫喚。
幾桌客人被吵的不行,扔下銀錢掃興的散去。
“嘿!這哪是孩子啊?分明就是個小鬼兒!”
這一聲飄忽的戲謔傳來,孩子猛然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慌忙往娘親的懷裏鑽。
酒家見孩子終於消停下來,如蒙大赦的擦擦汗,順著聲音的源頭往街上望去。
外麵不知何時落了雨,叮叮咚咚打在街石上濺起朵朵水花。青色的夜幕裏,屋簷下出現一個身著灰袍的高大男人。
男人懷裏抱著把短刀,倚著木柱望著深沉的天際。鬥篷壓的極低,看不清他的麵目,隻有一種莫名的憂鬱縈繞在他周身。
或許是浪蕩天涯的行者,也像是落拓無依的遊子。
尋一杯水酒,或一片安身的屋簷,隨緣而行。一夕溫柔鄉,幾朝俠義情,或許能暫時留住他的腳步,卻已然不能再打動他的心。
酒家鬼使神差的迎了出去,試探著問道:“風冷雨急,客官您請進來歇歇?”
“也好。”
男人撩下鬥篷,正是蒙慕。濕透的額發貼在臉頰上,於燈火下現出半邊豐俊的麵龐,半邊火吻的殘顏。
酒家一抖,慌忙呈上了店裏最好的酒。瞥見妻子還在堂中,無聲的向她比了個手勢,讓她帶著孩子回避。
“且慢,可否讓在下看看令郎?”
“這……”酒家訕笑著,把妻子招到近前,手背貼貼孩子的額頭,解釋道:“客觀見諒。近日或許是天氣不佳,犬子時常哭鬧,著實讓人心焦。”
蒙慕側過半邊完好的臉,貼近了仔細瞧一瞧小虎。小孩子雙目無神,眼窩泛青,眉宇間一道若有似無的凶戾之氣。
“嘖嘖。”
他一手掐起孩子的眉心,另一手指尖泛起銀光輕輕一刺。
一滴黑血湧出,孩子眼下的烏青淡去了兩分。
酒家本來下意識要攔阻的手,倒拍了兩下,心底大安。
“不知您是何方高人?”他越看蒙慕越覺得眼熟,和妻子對視一眼,發現她也盯著蒙慕的臉麵有疑惑。
“敢問,您可是天台山的神仙?”
“……”蒙慕頓時有些不自然,鬆開手,示意婦人把孩子抱走。
自己執了酒杯啜飲,不出聲了。
酒家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前幾個月轟轟烈烈的三平道之事還讓人記憶猶新。對於當時下凡濟世的諸位仙家,百姓無不敬仰萬分。這時碰見了,哪有不好好招待的道理?
他忙去端來幾疊新整治的酒菜,給蒙慕蓄滿了酒,道:“多虧了桐柏真人的慈恩,咱們吳越才能平安。您又下山來,可是哪裏鬧了鬼怪?”
蒙慕聽到這話,放下了酒杯。
“為何有此一問?”
這麼問是有原因的。三平道被搗毀後,吳越太平了一段時間,可不想最近又鬧了起來。
“先前各家的豬狗,還有喜鵲烏鴉這些畜生,不知怎麼的突然開口說話起來。說的那沒有一句吉利話,全都是‘三更死’、‘斷手腳’、‘絕後人’這些不祥之言。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誰知道這不是天降詛咒?”
“那是有妖魔作祟,無人來除嗎?”蒙慕心知,這必定是魔界之人所為,卻不想還留有遺毒。
酒家告訴他,雖然鳥獸不再開口,可他們說過的話竟然都成了真!
被下了詛咒的人家,頻頻出事。就算沒有被下咒的,家裏小孩老人都是疾病不斷。
“仙君下凡,想必就是為了這件事吧?”
蒙慕不是仙君,他來也不是為了救人。麵對酒家的殷切期望,他雖然無法相幫,卻也安撫道:“天台山神仙雲集,自能幫你解難。”當即草草喝下杯中酒,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