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馬明生離開,茶莊門內已經有人迎了出來。
雲蘇慣常穿著一身青衣,今天更加素淡。他的發間隻插著一根木簪子,這降真香的氣味到了他身上,變成了難言的冷冽。
“馬兄打算過門而不入嗎?”
馬明生心緒正低落,見了雲蘇便如同見到親人一般。趕緊上前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卻不說話,而是盯著他的眉眼隻是瞧。
雲蘇給這哀戚的眼神瞧了半天,大概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無言的一聲歎,順勢引著他往裏走。
“難為馬兄還肯來祭奠,我替他謝謝你了。”
“唉!”馬明生從來也沒見過雲蘇如此強顏歡笑,想起曾經他與道靜這一對師兄弟站在一處,便如芝蘭玉樹一般。可現在,卻是天人永隔。
他不欲再引起雲蘇的傷感,盡量讓自己語氣輕快一些,道:“難為的是你,到了此時此刻與他的情誼也還是不變。你替他說一聲也好,他即便是想親自謝也不能了。”
縱然是他有心開導,可說出來的話卻讓自己先模糊了視線。馬明生停住腳步,不敢想象等下見到道靜的棺槨自己能否承受得了。
雲蘇沉默了,這一刻,望著灰蒙蒙的天與地,心裏的確生出許多淒涼來。自與道靜結識,向來知道他天性灑脫,喜好交友。以往總要規勸,可他表麵應承其實從來也沒聽進去過,反倒因此對自己的囉嗦多有抱怨。現在再看看,落難之際,昔日的朋友又在哪裏呢?
想起虛無常出事的那天,自己真不如一劍結果了蒙慕。或者留住道靜在東嶽養傷也好,把他護送回天台山也好,怎麼都不會發展到現在這般淒涼的下場。
看著他突然出神,馬明生試探著轉移話題道:“金紫煙的事,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家師命我前來祭拜。”
“那……”馬明生猶豫了下,還是問出口:“那你去瞧過了沒有?”
“我正準備去,還未出門便見到了馬兄。”雲蘇雖然無甚哀慟之情,語氣卻始終低沉沉的。
他望著迷蒙在水汽中的仙山,悵然道:“昔日金師兄曾教授我與道靜靈溪劍法,不想世事變化竟讓人如此始料未及。”
“那帝君那邊……”
雲蘇知道馬明生什麼意思,現下所有仙家對道靜之死唯恐避之不及,哪裏還會有人想著來祭奠,更加沒人在意他的冤屈。可那又如何?
他擲地有聲的道:“祭奠金師兄是家師之命,陪伴道靜最後一程是我與他的兄弟之義!”
“是是是,你別太激動。”馬明生幾乎要去捂他的嘴。看現在的情勢,玄逸上仙幸存的部眾已經成為了南嶽神君的眼中釘。可千萬不能在這個關頭,再引起他的不快,屆時茶莊也怕是保不住了。
“逝者已矣,你再傷心也是無用,不如想想如何替他報仇。”馬明生強打起精神來,鼓勵雲蘇道:“我已經得到了吳越的殺伐之權,天下歸一,還怕找不出窮奇的所在嗎?”
或許是寬慰得當,或許是雲蘇堅強,他漸漸平靜了下來。
“南嶽神君的用意隻怕是讓馬兄替他緝拿殺害金師兄的凶手,那我不知道是該說一聲恭喜,還是說一聲辛苦。”
“都什麼時候了。”馬明生不滿他的態度,低低的道:“你就別拿我打趣了,我這一腦門子官司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雲蘇平靜了下來,思緒漸漸清晰。
他一手按著腰際,斜了半邊身子擋住後頭的兩位刑官,低低的道:“我隻是奇怪,以南嶽之力,再加上天台山仙靈,查明此事並不算難,何以神君要借馬兄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