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終於意識到了身處的高度,白馬一陣嘶鳴,慌亂的揚起前蹄。這樣做的後果就是道靜果斷的從馬背上騰空而起,遠遠的飛開,一頭紮進棉絨一樣的團雲裏。
“喂你,我……”蒙慕不會禦風之術,徒勞的拉著韁繩,連同失控的白馬一起翻滾著墜落。
雲朵後邊,道靜縮著肩膀,無辜的眨巴眨巴眼睛數著數字。
“一、二、三……”
“啊啊啊……”
“呼嗵!”
早就看準了河流的道靜惡趣味的竊喜,撥開雲團悄悄往下看,盡量讓自己笑的不要太大聲。
平緩的長河水花激烈的翻滾,驚飛一大片翠色的蜻蜓。白馬和它的勇烈大王從水裏鑽出來的時候,兩位累的連嘶鳴和罵娘的力氣都沒有。
不厚道的小神仙蹲在濕漉漉的勇烈大王旁,伸出手掌拍拍肩,一副讚歎的模樣道:“滄浪之水清兮濁兮,你今日可親自體會了,當真風雅!”
“風雅個鬼!”蒙慕脫下外袍用力把水擰出來,順便抻一抻。河邊無遮無攔,小風一吹涼透心兒。看著道靜悠哉的模樣,他不滿的踢踢他小腿,道:“動一動,幫忙生個火啊!”
“不會。”道靜枕著手臂愜意的躺在綿軟的草地上,另一隻手向著天上白雲虛虛抓著,隻見散散的雲朵居然從四麵八方往一起聚攏,直到變成了雪白的一大團。
道靜伸手一抓,瞬間多了一團在手。似棉非棉,似紗非紗,輕軟蓬鬆倒有八分像飛羽下的絨朵。一旁的蒙慕正在身上摸索著火鐮,感覺身邊遞過來個東西,他沒多想抓在手裏,順手擦了兩把。
不過這東西冰冷極了,要不是沒什麼重量,還以為是一塊冰。
蒙慕舉著端詳了半天,歪著頭問道:“這是啥?”
“看那兒!”道靜指指天上,白雲被天風吹動,緩緩向南移。這一塊巨大鬆軟的米糕,赫然缺了一角。
蒙慕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動,幹巴巴道:“有這個本事還抓不住雉雞?”
“本公子從不殺生,更何況……”道靜放下手臂遮住眼,漫聲道:“很難吃。”
“……”
連曬帶擰,好不容易把身上衣服弄了個半幹,出門時還利落瀟灑的大王此刻全身上下皺巴巴。他倒是不嫌棄,這會兒也沒那麼冷了,從馬鞍旁拽下酒壺喝了兩口。
“這是王宮裏藏了多年的酎酒,有點偏甜正適合你的口味,喝多了也不頭痛,起來喝點。”
道靜耳朵動了動,他此刻躺得正舒服才不想動,依舊擋著眼睛,搖搖頭。
蒙慕沒有看到這細微的動作,隻當他是睡著了。自己摸摸睫毛尋思了片刻,抿嘴一樂,往旁邊一歪,顧自喝起酒來。
一壺酒不知不覺就見了底,蒙慕自從登上王位後別的沒先不說,酒量倒是長進了不少。各種需要喝酒的場合都不發怵,開懷的暢飲盡情的喝,反正醉了有人管。
這個大王,想想也是值得一當的。
他這邊神遊天外,迷迷瞪瞪有些犯困。喝了酒身上發熱,他索性把交領扯開些,枕著道靜的肚子一閉眼睡了過去。
肚子上傳來的壓力,讓道靜非常不習慣。他無奈的睜開眼,入目一副乖乖的睡態。比起初見時,蒙慕胖了些也沉穩了許多,不會再因一些小事就張狂跳腳。這是好事。道靜真的一度想過蒙慕老了以後會不會也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現在看來,不用等他老了,現在的他就已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自己也是一樣。
所謂年少輕狂,不過是無知無措時對生長之痛的掩飾。
南麵稱王,能守得一方淨土安穩一世,不也挺好?
可不知為何,道靜下意識的反應卻是去探他的鼻息。在感受到吹拂的那一刻,他倏忽撤回了手。神色一時有些慌亂,他自嘲一笑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我真是被你給嚇怕了。”
低低的話音未落,蒙慕卻咕嚕一滾半蹲在地,往腰間一摸就要拔刀!
道靜真的被嚇到了,心想自己這結論下的也太早了些。仔細一看,蒙慕眼神迷蒙,臉上麻木茫然。
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慢吞吞的擦掉脖頸冷汗, 心有餘悸的喘息:“駭死我了。我夢見牽了匹寶馬去送禮,卻被人家給一掌拍碎了腦袋。”
“……誰的腦袋?”道靜覺得自己也摸不著頭腦。
蒙慕眼露凶光,咬牙切齒道:“大宛神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