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道靜抬起頭來,凝望著那藍衣的上仙,畢生最親的親人。
他試圖用深呼吸來平複自己紛亂的心緒,顫抖著道:“靜兒有娘親嗎?”
玄逸負在身後的手一抖,多年前的記憶湧上心頭。
平凡的小小院落,茂盛的棗樹下。小小的道靜爬上自己的膝頭,仰著稚嫩的臉蛋奶聲奶氣的問:“師尊,人人都有娘親嗎?”
當時他沒回答,但內心裏輕聲的告訴了他。
“是的。”
不知是乖順還是天真,當時的道靜並沒有問出那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十年過後,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這一次,玄逸點了頭:“你有娘親。”
眩暈感從心底蔓延開,道靜的額角陣陣抽痛。他望著天底下自己最敬愛的師尊,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這個殘忍的話題。
玄逸探手拍拍他的肩,輕歎了一聲。
“隨為師來吧。”
漆黑如墨的石階一級級顯現,一道拱橋隔開了地與天,隔斷了太多了秘密。
今日,道靜終於踏上了這條路。
過神門,穿綠廊,樓閣重重走到盡處,一條珊瑚鋪就的小徑掩在繁茂花樹間。
小徑的那一頭,微風吹起亭上紗幔,現出一個溫婉的背影。玉冠玲瓏,長發如瀑。
道靜腳步一滯,不可置信的望過去。
娘親?是真的嗎?
他的胸膛中有什麼東西在奮力奔跑,似乎就要跳出來!
那身影似有所覺,抬手拂開紗幔,看了過來。
“師……”
兩個人同時愣住了。
道靜猛地看向玄逸,瞬間神色大變,退後了一步!
“靜兒告退。”
說罷,轉頭就跑。
亭中的人已飛速的扭開了頭,似乎也時刻準備逃離。
玄逸兩邊各看了一眼,唯有一聲輕歎。
“師妹,他還真的很像你呢。”
仙山高遠,金庭的月總是格外的圓。並沒有下雨,然而舒苑的屋簷卻淋淋漓漓落下水珠來,含著酒氣氤氳在無風的夜中。
不知是怨,還是懼。
道靜坐在屋頂,目光所及蓮花般的群峰泛著清輝,安然拱衛著這座仙人的宮城。
冰壺傾出玉液,舉杯齊眉迎著月光灑開。
“敬雲門驕子。”
再一杯,晶瑩墜地粉身碎骨。
“敬年少輕狂。”
酒已盡,道靜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能夠讓人安睡的不是美酒,而是襟懷坦蕩。
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不配說這個詞了。
一抹綠影飛身上來,鹿箭落在了他的身旁。
還是頭一次看到道靜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鹿箭心裏發酸。
“鹿箭。”道靜幽幽開了口。
“嗯?”
“你有爹娘嗎?”
“我哪有啊。”鹿箭笑著搖頭,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是一株草花來的,你忘啦?”
是啊,你是山邊小草,天生天養,無牽無掛人間走一回。
這樣不也挺好。
道靜落寞的一歎:“其實何必問呢?”
“那個……”鹿箭小心的湊上了前,從他手中接過酒壺和酒杯。想一想,道靜或許是在氣惱窮奇對他的無禮?回來後看到了他的傷口,極深的一道,裹著厚厚的白布。可道靜愣是不吃藥,不讓它愈合,好像賭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