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至簡,要訣在於存真。篤定存思,靜息內視,心存玄真,內外相應。”
這是幼時師尊講解的修習法門,道靜當時以為自己已經可以領悟,還曾照搬這段話來回答玉晨玄皇的考問。如今走出天台山,方知天外有天,而自己隻不過如那浩渺天河中的微星一點,所見所知與所能還都太少太少。
晨光透過明水,映亮了周遭密密匝匝的咒文。新的一天開始了,經過了一整夜的嚐試與努力,道靜疲憊的坐在院中,望著門外那一方天地,覺得自己與那裏的距離仿佛更遠了些。
“無無無不無,有有有非有……”這是《靈寶五篇》的第一要旨,道靜喃喃低語,努力的回想一切可能有幫助的知識。
他反複的嚐試,發覺困住自己的咒禁,極像縛神法陣。這種法陣既是拘押又是保護,無論出入都需要一定的法訣。隻是不知道法訣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該通過怎樣的手段開啟。它與縛神法陣不同的是沒有陣眼,更加讓人不知該從哪裏著手。他不情願的回頭望望房門,難道自己真的要麵對一麵白牆思過?光是想象就覺得沒麵子。
師尊都從來沒有這樣罰過自己。事有輕重緩急,眼下天台山不安定,縱然該罰,也該由師尊親自罰過,其實究竟是師尊不讓自己回去還是和裕存了別的念頭?師尊的親隨門人確實並不都在天台山一處,但同塵宮法術詭秘,勢力非同一般。會安排和裕在此,師尊究竟是何用意?
道靜想起和裕同自己說話的神情,倨傲嚴苛,和師尊的風格太不搭,真不知為何將他收為門人。
昨夜全力施為下被咒禁反震亂了內息,有那麼一瞬間仿佛覺得物換星移,眼前出現的竟然是天台山的經室!自己跪坐在長案前,手中握著筆正在抄寫古卷。這是師尊安排給他的功課,每日必抄寫一篇。可這古籍文字深奧,內容晦澀難懂,抄著實在枯燥。那本是一個爽朗的秋日,草蟲輕鳴更顯安靜。自己被窗邊的紅葉吸引了目光,而師尊正穩坐堂上專注的看一卷竹簡。
不如……
他一手執筆做出認真書寫的樣子,另一隻手在書案下偷偷劃著符咒,真力一運,立即分出一縷元神,迅速的竄出窗外,重新彙聚依舊是本尊。
這一個和裏麵奮筆疾書的那一個,都是本人,這是師尊親授的內視分身之術,那時候這招用的最純熟。聽了一會兒室內沒什麼動靜,道靜竊喜著快快樂樂的跑去了劍台。
雖然不知為什麼玩了一刻鍾法術就失了效,他也無所謂,收了心抄書便是。抬頭看一眼師尊,他的目光依舊專注於中書簡,隻有嘴角微微揚起似乎在笑。
猛然睜眼,卻見天地晦暗,入目唯有咒文的微光:“原來是一個夢……”
他目光空空,正獨自出神。而晨光中有兩團模糊的身影鬼鬼祟祟靠近了院門,一路走來一路竊竊私語。道靜甚至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償揚傷勢剛穩定下來,你也受了驚嚇,理應好好休息,來這裏做什麼?”
鹿箭一吐舌頭道:“我們不放心你嘛,聽虛無疾爺爺說你被和裕關了起來,好像他的法術很厲害的樣子。怎麼樣,你有沒有想到出去的辦法?”
道靜心說我想到辦法這會兒早就走了,還會在此處發呆?
但看兩個人一臉關切的樣子,他還是覺得心裏舒服了一些,見端木償揚一直捂著肩看起來還很虛弱,他不忍讓他們再為自己擔心,隻道我會想辦法的,你們在這影響我思考。
“哦,那你餓不餓?”
餓的!
道靜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不餓。”
鹿箭狐疑的看了看院中空蕩蕩的石桌,又看了看道靜的肚子,最後看了看端木償揚。
端木償揚歎口氣,慢吞吞慢吞吞的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
“肉包子要不要吃?”
要吃!
可是咒禁攔在中間,這個願望明顯實現不了。或許是饑餓更能催發潛力,道靜看著端木償揚忽然靈光一閃,湊到了近前:“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和裕靜坐內殿,望著牆上泛黃的畫卷出神,香煙嫋嫋,第一縷日光透過窗欞打在了他的身上。門窗緊閉的室內,憑空蕩起一陣微風,吹散了熏爐上淡藍色的煙柱。連帶他的身影也漸漸模糊起來,化為一縷煙塵飄入畫中。
晨雨剛歇,天空上烏雲移開一道縫隙,金色的天光灑向天湖之畔,落在一個湖藍色的身影上。
和裕單膝跪地:“屬下叩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