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與山曆來為天牢重地,天愚接任此神職後頗有一段勤謹的時光,拘押了不少窮凶極惡的妖類,後來也許是因為擔心這些妖孽伺機出逃,天愚請人幫他設下了禁咒封印,又親自鎮守。雖然那之後他就有些自滿怠惰,但卻從未離開過。
因此這裏的神殿也頗為壯觀,隻不過天愚走的匆忙,並沒有來得及與平調至此接替他的神官,也就是馬明生,多交待什麼。所以目前這威武的神殿之中人頭攢動,刑官、獄吏、將領都聚在這裏。寬大的神座上,馬明生隻占了一個小小角落,聚精會神的聽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彙報,手中的筆不時記錄著,看上去拱肩縮背半點神官的氣勢也無。底下人看的清楚,也不把他當一回事,顧自竊竊私語。
兩天以來都是在這種亂哄哄的氣氛中度過,更下級的獄卒和守衛少了管理,更是樂得偷懶。喝酒賭錢之際都盼望著這位神官再多熟悉個十天半個月的,怎麼著也得翻了本再說。
天牢的刑室此刻已經儼然改成了賭場,礙事的刑具都被搬到了門外的過道上,一幹獄卒在裏麵興奮的大呼小喝,隻派幾個平日裏最不待見的在外麵顯眼的地方站崗裝裝樣子。這幾個人眼巴巴的看著頭頭們喝酒吃肉好不羨慕,雖然人在崗上,心早就飛到賭局上去了。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一抹灰色的影子混了進來。
蛟龍被拘押在一個單獨的牢房裏,並沒有上鐐銬。事實上他隻在剛來時見過天愚一麵,後來就再也沒有任何人理過他。前一段時間他聽到巡邏而過的獄卒的談話,才知道化蛇原來也被捉了進來,不知道被關在了哪裏。
蛟龍望著屋頂上狹小的氣孔,從那裏斜斜透出一縷微光。若不是這點光亮的存在,他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幾十年前。
北方極寒之地,魔界無盡之海,本來是蛟龍一族的家園。但當年燭龍卸任魔尊之位,他駕下的幾位妖主隨即隱退。接替他的新任魔尊饕餮把蛟龍一族趕到海底,將此處劃為死牢,將魔界六大家族的族長及長老盡皆囚禁在這裏,直到哪一族派人繼任妖主之位,才將這一族放出。
幾大家族迫於無奈,隻得聽從,唯有夫諸一族寧死不歸順。最後饕餮耗盡了耐心,指著牆壁上的燈盞說道:“油盡之時,若你還不改變心意,則你夫諸一族將化為白泥,永生永世沉於無盡海底!”
當晚族長化成原形-一頭與山同高的四角白鹿,撞破了囚牢,拚死將一個長老送出了魔界。饕餮大怒,當場將族長擊殺,就在他下令將夫諸一族盡皆沉入無盡之海的時候,永無光亮的海麵上忽然升起了一輪清光!
蛟龍偷偷伏在海麵的浮冰下,看到璀璨的清光中走來一個人。他的身影從模糊漸漸變的清晰,這人穿著一襲紅衣,明珠綴於衣縫,光華奪目。走的近了,看清了他的麵容,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蛟龍粗蠢的腦子裏隻能想到兩個字:絕豔!
饕餮更是激動不已,他迎上前熱切的喊著那人的名字。
“子喬……”他這樣喊道。
“許久不見,一切可好?”那人溫和一笑。
這人約莫是饕餮的好友,此次前來是為夫諸一族求情。饕餮前一刻已下令趕盡殺絕,此刻卻二話不說赦免了這一族的罪,還格外開恩放這一族出魔界,從此不再受他轄製。
囚牢之外兵士湧動,夫諸一族盡皆伏地謝恩。那個人並不多言,坦然受拜。蛟龍浮在水麵上,傻傻的看著他。於殘破的囚牢旁,無數妖邪魔怪中恬然從容,氣度風華前所未見,宛如無盡之海四百年一出的明月。
族人凋零四散,蛟龍也有心想離開魔界,到外麵更廣闊的江河天地去生活,此時他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去求一求那個人。
生命中第一次見到陽光,蛟龍站在天台山金庭之中,崇山雲海磅礴萬丈,巍峨的宮城富麗輝煌,這一切恍惚如同一個夢境。
“縱然是此刻死了,也甘願!”他這麼想著。
從那一刻起,他便認定那人-天台山主神玄逸上仙是他倪倪這一生的主人。
天牢中的男人癡癡的望著頭頂的微光,腦海中回響著他於金庭宮城中立下的誓願:
“蛟龍倪倪拜見主人,此生願追隨主人左右,盡忠效命、萬死不辭!”
就在他沉思之際,一抹灰光透過柵欄無聲無息鑽了進來。
“什麼人?”蛟龍猛然醒覺,五指成抓向著那道影子抓去。
那影子十分迅捷,輕鬆的避開了他的攻擊,於半空中詭異一轉直直向他麵門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