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一間小廟,一間小小破舊的古廟。
衰草叢生,破漆的佛像也跌落下神案,這一尊什麼佛已經無從考證了,它淡金的臉容映照著門外夕陽,如癡如醉。
一個人。
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穿著灰色的布袍,坐在廟中央的蒲團上,雙眼似閉還合。
他的模樣看起來已經有五十有餘,雙鬢已被風霜染白,麵上雖然不是溝壑重重,可也絕不見得年輕,這樣的一個老實巴交的阿裏人你在杭州城隨便一淘就是一大把,全是這般模樣,這般打扮,甚至被生活磨平了激情的表情也一模一樣。
就在他膝前不遠處放著一口箱子,一口平凡而普通的箱子。
簡單的橡木,簡單的製材,簡單的漆料,一如他這個人一般的平凡,一如他這個人一般的普通。
這樣一個平凡的人在這樣一個殘破的小廟,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也再合情合理不過了。
可如果仔細想想又很不對勁,現在六月正是農田裏灌水的緊要關頭,一般的阿裏人都在拚命搶奪水源,搶到水的無不是徹夜守候著,就怕不知何時被誰偷偷的在渠道挖條小道引走水源,所以他不該坐在這裏,更不該放口箱子。
可他畢竟坐在這裏,還放了一口箱子,一口和他一樣平凡而奇怪的箱子。
這小廟的位置說郊區也不算太郊區,可離杭州城也算是有點腳程,而且要到這間已經幾乎被荒煙和野草淹沒的小廟隻有一條小道,一條雞肚般的小道。
這樣的小道本不該有人來,可偏偏這時候卻有一個人躍馬疾馳而來。
小道沒人,可山路泥濘崎嶇,本不該策馬揚鞭,可這馬上之人騎術極精,他提氣縱馬猶如人馬合一,踏山路猶如平地,這無疑是一匹好馬,能夠和自己心神合一的馬自然是好馬。
隻見他勁裝紮腿,背負長刀,滿臉悍色,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緒浮現在他的眉梢。
人如虹,馬如龍,眼看那騎士已將要躍馬飛踏上小廟的屋頂,忽然,他勒繩一頓,那飛馳的駿馬一時收勢不住,上半身生生拔高,前足離地高揚長鳴。
“駑……”那騎士單掌一按,已從馬鞍上飛起,淩空翻身,箭一般地射入小廟。
立馬勒韁,飛身入廟,這一連串的動作做的一氣嗬成,幹淨利落。
更驚起麵前無數飛鳥,隻剩下一隻烏鴉還站立在枯瘦的樹幹上,泛著死白的眼珠不知道在看什麼。
廟裏那中年人沒動,他宛如一截枯木,不為物喜,不為己悲。
那騎士看到廟內的中年人,全身的肌肉都似乎立刻僵硬,甚至連毛孔也不由自主的張開,汗毛自立,他抹了把麵上趕路不斷冒出的大汗,長長吐出口氣,才大步走過來。
他並沒有去招呼那中年人,卻俯下身將那口箱子打開,打開一角,往裏麵看了一眼,赤紅的臉突然蒼白,喃喃道:“不錯,是你。”
中年人沉默,沒有開口,也沒有任何動作,好似這進來的騎士也是根木頭,一根枯掉的木頭。
“你想要什麼?”
騎士厲聲道。
“我隻有一條命,你若是想要,盡管拿去!”
騎士咬咬牙,手一翻,背後刀出鞘,刀光一閃已經往自己脖子上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