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藍黎捂著胳膊上的傷口，對著洞口又打了幾槍，居然真的打透了，越來越大的洞口露了出來，藍黎走過去踹了一腳，一塊牆麵豁然洞開，居然露出了一道砌在山體內的“橋”。橋的盡頭，是隱隱約約的天光。“羅西這家夥不是受賄了吧，這麼不結實。”“羅西不是那樣的人……”阿森說，沒人搭理她。NANA驚喜地站了起來，對著洞口走了好幾步，藍黎卻一把拉住了她。“別去，我們不知道對麵是不是安全。”NANA也突然反應過來，不知所措地看著藍黎，藍黎的臉色因為失血而蒼白起來，他咬咬牙支著身體站了起來，“我去。”“去個頭！”NANA撕下藍黎的衣襟，狠狠包紮起來，“這事兒交給我們好人吧。”藍黎因為吃痛，微微吸了幾口涼氣，“反正我也這樣了，你好好活著。”NANA的手突然就停下來了。藍黎用尚且完好的手揉揉NANA的頭，笑笑。NANA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抓住了他的胳膊，拚命搖頭。“之前你不是還說讓我去死麼？”藍黎推了NANA一把。“你就這麼放任一個傷者去冒險嗎？你就這樣給人當女朋友嗎？你……”小顏突然竄出來，擋在兩人身前，NANA厭惡地倒退了三步，“那你去？”小顏一時語塞，“你你……你自己不想去，想讓藍黎去就直說。”NANA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又退了一步，“你們隨便，惡心。你，還有你，”NANA抬起頭，盯著藍黎的臉看，“惡心。玩兒你們的高尚，秀你們的恩愛，去吧，你們去吧。”“阿森！”人群中突然有人驚呼，NANA一驚，看過去的時候，阿森已經走到了橋的中間，對著NANA揮手。“傻啊你！回來，你回來！”NANA衝著阿森就跑了過去，鐵橋發出空洞的響聲，橋下明紅的河流流淌，像血，不過更可能是岩漿。“NANA，我不想做沒用的那一個。”阿森一邊說，一邊拚命跑遠，藍黎跑過去緊緊摟住NANA的腰，不顧她掙紮，不許她前進，小顏不知什麼時候也跟了來，一臉的不情願與急切。“你們都瘋了！這橋結不結實你們知道麼！”藍黎吼，NANA卻聳了聳肩。“確實不大結實，但好像後麵的更不結實。”像電影的慢動作一樣，剛剛一眾人棲息的暖巢突然變了形，一點點的破裂，被壓扁，還能動的幾個幸存者掙紮著往出跑，鐵橋不可抑製地顫動起來。緊接著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震動了整個山體，鐵橋斷裂了一半，最後一個幸存者在斷橋的邊緣抓著小顏的腳腕尖叫不止，小顏也跟著尖叫，藍黎拉了小顏一把，幸存者的手突然鬆脫了，對著地下炙熱的河流就落了下去，來不及慘叫，連骨頭都已經融化了。小顏驚懼地想趴伏在藍黎懷裏，NANA不動聲色地給了藍黎一個耳光，藍黎低頭無語，默默推開了小顏。“你又殺了一個人。”NANA咬牙切齒地說。她還沒說完，身後突然被推了一把，她一個不穩，整個人對著炙熱的河流就墜落了下去，她驚恐地抬起頭，看見了小顏猙獰的笑臉。“NANA！”阿森撲過去抓住了NANA的手腕，藍黎也急急去抓，小顏卻突然猛地撲進了藍黎的懷裏，語無倫次地說：“藍，藍，隻能留下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他們都是多餘的，都是多餘的，就我們倆，以後世界就是我們倆的了……”阿森和NANA還沒反應過來，身邊就有一個沉重的黑影墜落了下去，小顏的臉還帶著淚痕和驚訝，怔怔地望著橋上的三個人。很快，小顏就隻剩下一張驚愕的臉皮了。藍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NANA嗆咳著爬了上來，阿森手忙腳亂地給NANA拍著背，藍黎不知從哪兒摸出一顆煙，點著了，火星在熔岩的河流之上，顯得暗淡而落魄。阿森看到藍黎下巴上的胡茬已經長出來了，有點發青。橋的盡頭豁然洞開，他們這才發現那不是外麵的自然光，而是一具圓形的儀器，儀器的門開著，門的裏麵好像隻有兩個座位。阿森突然覺得藍黎很好。雖然他殺了那麼多人，阿森沒來由地突然覺得藍黎很好。她下意識地抬手對著藍黎發呆的臉揮了揮，笑了起來。藍黎反應過來了，回臉衝著阿森笑了笑：“阿森，你有什麼願望？”邪了吧唧的勁兒是天生的，有就有了，沒有就沒有了。藍黎恰巧有，每次他笑的時候都讓人覺得後背微微發涼，卻又很想親近。大概是類似煙草的感覺。“我想找到羅西。”阿森說。藍黎這回哈哈大笑起來，使勁兒揉了揉阿森的頭，“放心，我會替你實現它的。”“哎？”阿森傻乎乎盯著藍黎，難道他知道羅西的下落？藍黎保持著笑容，揉著阿森的頭發，手指間的力量突然加劇了，他抓著阿森的頭，對著橋的欄杆，推了下去。都說人在原形畢露的時候會很猙獰，其實沒有的，人的表情變化沒有那麼快，他還是保持著那樣陽光帥氣的笑容，阿森對著橋筆直地摔了下去。“阿森！”阿森的最後一片衣襟，被NANA握在了手裏，NANA的手腕兒，被藍黎緊緊握著。“NANA，隻能活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我隻想和你活在這個世界上，NANA！”藍黎的表情異常堅決，阿森呆呆地覺得有點感動，好像根本沒察覺到為此把自己弄死有什麼不對。“把你的髒手放開！”NANA的吼聲震徹了整個山洞，藍黎的手反而抓的更緊，緊的連搖搖欲墜的阿森都感覺到了熱量。“我又生不了孩子！”“我知道。”藍黎摁住NANA的手，不讓她掙紮，說實話，女人一生中總有那麼一兩次會覺得男人的力氣真的大的可怕，比如說現在。“去他媽的繁衍人類，它愛滅絕就滅絕去，你能和我再多活兩年就可以了。”NANA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藍黎。藍黎依然保持著他的笑容，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的笑容，看了一眼就想再看第二眼的笑容。“我知道地球兒其實挺大的。我活了這麼大，甚至沒有去過外國。那麼大的世界我用不了。我有你就行了，我允許你稍微做一次我的世界。”整個山體靜靜的。“這個話讓我一個大男人說，其實挺丟人的，但是我收到世界毀滅的簡訊的時候，我突然明白，我隻想活在你身邊。”“……所以，”NANA的聲音虛弱到極點，“所以你就連阿森都想犧牲麼？”“如果所有人都有機會活著，什麼戰爭啦，殺戮啦，競爭啦，統統都不會再有的。”藍黎溫柔地抽回了手，“阿森，對不住了。”阿森大大的眼睛裏淤滿了淚水，她搖搖頭，看著NANA。她想說你幫我找到羅西就好了，可是此時此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完全沒有那麼大的犧牲精神。她第一次明白NANA的話，隻要活著，隻是想活著。突然阿森的脖子不知道怎麼就被那麼大的力氣拉了起來，她覺得自己的脊髓要斷裂了，完全沒有辦法呼吸，她的四肢像遊泳一樣在空氣中掙紮，緊接著，下一秒，她感覺自己好像被高高拋起來，丟進了一個黑暗的，溫暖的“殼”裏。這次筆直跌落下去的是NANA，NANA什麼都沒說。鐵橋之上，藍黎對阿森舉起了槍。NANA消失在熔岩中的時候，藍黎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