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總是做夢。
在漫天大霧中,她漫無目的的向前行走,腳下的枯樹枝經過踩踏發出窸窣的聲響。四周有人在喚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叫著“夏歌,夏歌”,繾綣流連。
回頭看時,一個頎長的背影出現在來時路上。奇怪,她上前一步,身影背對著她前進一步。
“你是誰?”她聽到自己冷靜的聲音。
麵前的身影緩緩轉身,卻在麵目即將顯露的時候突然消失。
淩晨三點鍾,夏歌突然驚醒。腦袋一陣劇痛,對了,昨晚又喝了不少酒,看來又是沈望昭把她送回來的。
每一次醉酒後,總會重複同樣的夢境。
在不足六十平方米的小屋中翻來覆去睡不著。窗戶外麵的夜色濃重的化不開,眾星拱月,看來明天注定風清氣和。
屋內老式的鍾擺一分一秒的走著,在寂靜的空氣中,指針移動的聲音被放大,仿佛能聽到時間流逝的聲音。
沒有開燈,夏歌的眸子在黑夜中轉啊轉,往事像是電影重放似的洶湧而出。酒精作用下,她越來越健忘,但是最想忘記的那些事卻仿佛被人拿了刀子刻在心上一般揮之不去,在每個寂靜的夜裏,它們就會跳出來,在夢裏,在腦海裏,在每一刻她的思緒裏。
曾經宋采彩是怎樣勸她的?她依稀記得,宋采彩在大雨中給她撐過來一把傘,滿身酒氣為她抱不平:“我就不明白,你和何易晞怎麼就不能好好在一起了?”
而造成她落荒而逃的罪魁禍首聶霜雲則悠然自得的躺在醫院潔淨的單間裏,向她炫耀:“我和阿易是青梅竹馬,曾經也有過婚約,你不過是利益的犧牲品,怎麼比?”
怎麼比?連何易晞的父親都不待見她,要她安守本分。這可怎麼比?一顆真心砸到了石頭上,怎麼能不疼?
而夏歌記得最清的,是在江城初雪時何易晞曾對她說過的——我的人生從此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愛我自己,一部分是愛你。
可最後她還不是損兵折將。
來到布裏斯班已經一年有餘,慢慢的習慣了這裏的生活,也習慣了買醉。
沈望昭每次攙扶著醉後跌跌撞撞的夏歌,總是一臉嫌棄。他和夏歌說,善良的姑娘,都有人愛。夏歌眯起眼睛問他:“有誰愛?”
“沒人愛我愛。”
“不要你,我還沒有離婚,我有家。”
光和影重疊,她似乎看見了曾經的自己,那時候她剛回到江城,沒有習慣穿高跟鞋,沒有習慣喝酒,沒有遇見何易晞。
布裏斯班很好,火車站非常新非常幹淨,天空始終湛藍,人們和氣淳樸。
可是,這裏的夜晚總是涼涼的。
三年前的模樣還牢記在心。
三年前。
那是夏歌在意大利工作後第一次回到江城。
出了機場,午後的陽光正好,經過幾個小時的飛行後,她雙腳終於落在這片堅實的土地上。
出租車停在一個小區外,她利落地下車。拉著沉重的行李箱,手臂有些酸痛。
這個小區的綠化還不錯,交通也很便利,正是草木茂盛的季節,映入眼簾的都是蔥蘢的綠色植物,夏歌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
“啪嗒”,手腕上的水晶手鏈毫無預兆的斷開,零碎的水晶掉落一地,靜靜躺在地上,反射著光。
這串水晶手鏈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隻是極其普通的裝飾品,可是對於夏歌來說,這卻是母親留給她最後的禮物。
在這之前,它已經戴在夏歌手腕上十年了。
事情仿佛發生在一瞬間,夏歌趕緊手忙腳亂的彎下腰去撿四處散落的水晶。人家都說,隨身佩戴的金玉若是丟失或斷裂,就說明它們幫主人擋去了一劫。夏歌從來不信這些,直到一陣刺耳的刹車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