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坐在漆黑車內,車廂沒有開窗,他聽到車輪在地上嘎吱嘎吱的碾過;路兩旁的竹林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得得馬蹄聲有節奏地此起彼伏,侍衛們的佩劍偶爾發出叮當清響,卻沒有一個人說話,神秘的旅途讓他感到些微恐懼。
這是要去哪裏?難道要殺了我?傀儡沒有利用價值了?林木坐在車廂角落,抱著膝蓋歎了口氣。這段時間的生活雖單調,卻安寧沉靜,像一泓碧水滌去他生前的勞碌奔忙。失戀的痛苦、生活的重壓漸漸變得透明起來,沒有工作的壓力,沒有房貸要還,也沒人提起他父母,刺痛他敏感的神經。林木開始感到純粹的活著也是種幸福……若自己真會被殺……他有些傷感,很快又釋然了,自己本就是已死去的人,這也沒什麼……就在他做好視死如歸的心理準備時,馬車停了下來。
他被扶下車,站在一座華美的宮殿前,前邊跪著一群侍從宮女,個個低眉順眼,恭迎離王殿下回宮;殿內紅燭高燃,珠簾漫卷,輕紗席地,好一個琉璃世界,水晶瓊樓。林木默默低下頭,任人攙著自己,走進這座陌生的宮殿。
反正都是命運的安排,由它去吧……
幾天後,林木慢慢搞清情況,原來前段時間虎親王不在都城,前往帝國麵見皇帝,之後順便視察國內幾個重點城市。鑒於南星一貫的惡劣表現,虎親王便在外出期間將之軟禁到城郊一處隱秘的別院中。國事則暫由丞相和大將軍做主,這兩人皆是他從帝國帶來的心腹,深受朝中眾人敬重。國內目前政通人和,經濟也還繁榮。
林木有些不是滋味兒,他心裏對南星是充滿感激的,沒有南星,就沒有自己再一次的生命。都說南星不是好人,但他畢竟隻十幾歲,放現代不過是個中學生,要他承擔一國的責任,確實太重了。思前想後,他決定慢慢為南星改變形象,不敢奢望替他做明君,至少替他洗清之前罪孽,也算答謝他的再生之恩了。
按離國禮製,每日清晨早朝,朝上離王居中,虎親王在側,名義上離王仍為一國之主,虎親王乃王佐之職。回宮後林木每天都起得很早,卻沒人請他去早朝;他無所事事,在寢宮中枯坐到下午,想或許有文書會送給他看,但等了七、八天,什麼也沒有。
這日下午,林木問了虎親王現在何處,獨自離開寢宮,朝書房走去。
時序已入冬,昨夜裏下了今年第一場雪,天地間銀裝素裹。此時雪過初晴,太陽照得地下一片清朗,耀眼生花。林木走近書房,門口侍衛見他前來,紛紛投以驚詫的目光。林木對他們點點頭,推門進去。
房中隻虎親王一人,正端坐書桌後,專注地看著手上文書,桌上卷宗、折子堆了老高。見他進來,虎親王微露詫異神情,立刻起身相迎,走到他身邊問:“殿下怎麼來了?”林木淡淡一笑:“隨意走走,不知不覺走到書房來了。”
虎親王請他在一旁坐下,自己回桌後看折子,既不叫人奉茶,也不同他說話。林木呆坐在椅上,見他專注地批閱著折子,時而低頭思索一陣,看也不看自己,仿佛當自己不存在似的,心裏有些忐忑,該怎麼說呢?自己不想隻當個擺設,每天碌碌無為的混日子,既擔了離王的職務,多少也要出力,在他現代人的觀點看來,這至少算是基本的職業道德。
“……虎親王真是辛苦。”林木遲疑著開口:“也不歇息一下。”
專注於手中政務的人回頭看著他,表情嚴肅。林木心裏一窒,渾身緊繃,難道剛才說錯話了?虎親王看他一陣,開口道:“殿下若覺無趣,大可不必在此枯坐。”
林木見他似乎有誤解,忙搖頭道:“不,我不覺得無趣,隻是擔心您太辛苦。”
“不辛苦。”虎親王目光移回桌案,頭也不抬的說:“職責在此,習慣了便覺同看書一般。”說完繼續看文書,不再理他。
見他擺明不願理睬自己的樣子,林木有些泄氣,默默坐了陣,正盤算著是不是告辭。虎親王忽然放下折子,回頭問:“殿下這段時間似乎博覽群書?聽說你在別院時日日手不釋卷,將書房裏的書都看了一半了?”
林木微微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反正也沒別的事可做。”
虎親王淡淡一笑:“都看什麼書?”他聲音低沉悅耳,卻有種不可抗拒的威嚴。
林木感覺自己現在像個求職者,正對著麵試官回答問題。他自嘲的一笑,低頭道:“各樣都瀏覽了些。”
“嗯。”虎親王點點頭,又道:“你每日都悶在寢宮裏,可是心裏不快?你想玩什麼盡可吩咐下去,隻要非之前那般傷天害理之事就可。那些少年雖出身貧苦,也是條人命,又未曾犯錯,怎可任意褻玩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