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醒來的時候,頭微微暈著。
炕榻上,亞麻的帷幔半吊著,略顯斑駁梨花炕幾上,堆著針黹活計。太陽光透過窗欞正直晃晃地照進來,恍惚中那道直直的陽光裏飛舞著許多歡快的小塵埃……
“阿彌陀佛,可算醒過來了。”
“你這一睡可整整一天了,”綠竹接過幼藍絞好的熱騰騰的毛巾,“看氣色是不相幹了。”
明月心中詫異,環顧屋裏擺設,這是什麼地方呀?
臨窗是自己睡的這方炕,地下挨著炕沿一張實木桌子,兩側各一把椅子,桌上放著匙筷香盒並茗碗唾壺等物。
綠竹看明月怔怔的,料她定是心中憂悶,便道,“人這一輩子,指不定攤上什麼事,我勸姑娘還要把心往寬了想,俗話說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不是。”
明月下死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呀,好疼——竟然不是在做夢!”
“怎麼啦,這是?”綠竹探手過來摸明月的額頭,“臉色好難看啊。”
明月抬眼看綠竹,隻見她身穿半舊的青綾襖,外罩青緞掐牙背心,容長臉,麵龐清秀,十六七歲的模樣,正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旁邊立著的小丫頭,看上去更小些,也同樣差不多的裝扮。
明月不覺伸出手來,摸了摸綠竹的衣裳,又直爭爭地盯著綠竹的頭飾,可真是夠精致,然後後靈光一閃大悟一般道:“對了,一定是什麼劇組在拍古裝戲,可是奇怪,我又不是演員,怎麼會在這呢?”
“瞧這嚇人勁兒,當真是中了邪了,”幼藍道,“上次後園子看門的馬婆子就是,下半夜查夜的時候發現人沒了,大夥一頓好找,最後在柴草堆裏找到了,卻不知怎麼喝得爛醉,還滿口胡話,還說什麼:我身上哪來這麼大酒味?是誰把我弄到這裏來的,這是想凍死我嗎?結果被王培芝家的一頓臭罵,還罰了一個月的月錢,可她還一個勁兒喊冤呢。”
“不要胡說,誰不知道那馬婆子平日就是個好酒的,定是玩忽職守偷吃了酒才故意亂說的。”綠竹道。
“那好,我來問問她,你姓什麼?叫什麼?今年幾歲了?原籍哪裏?又為何會來這裏呢?”幼藍連珠炮似的發問。
明月一臉不快,“當我白癡嗎?本小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免貴姓關,名明月,今年正好二十六歲,……為什麼來這裏……”明月說不下去了。
“還好記得自己的名字,隻是年紀記大了許多,你今年隻有十六歲。”幼蘭道。
“十六歲?”明月疑惑地拿起一麵菱花鏡,端詳著鏡子裏的自己:卻倒也是原本模樣,隻是看上去稚嫩許多,真的一副十幾歲的樣子。
“要說也險,你剛過府上沒幾天,不知怎麼就失足跌入了後院的枯井裏,還真是多虧敲更的胡大瞅見了。人剛弄出來的時候,牙關緊閉,不省人事,又恰好趕上掩月庵的慧明師太來取香火錢,給掐了人中,灌了隨身帶著的藥酒,臨走說是沒什麼大礙。還好,佛祖保佑,可算是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