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長恨歌
就這樣,連裏一切都變了,葦場的火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中午,濃重的煙霧使天空朦朦朧朧的,象是蒙上了煙道的屋子一般,每個在內的人眼睛都紅腫的象兩盞燈泡,淚水都被煙火燎得幹涸了,嗓子眼也象一塊風吹即碎的破布子,咽口唾液都可能使它雪上加霜;然而,誰都毫不在意,人們忘我的扒開還冒著濃煙的葦堆餘燼,用鞋底把火星踩滅;用樹枝、木棍撲打火焰;用鐵銑、泥土、水和雪塊壓在上麵。
所有的葦堆都燒成了廢墟——燒得幹幹淨淨,隻剩下融化了的冰雪和十幾公頃黑糊糊一片的燒殘的葦屑,髒兮兮的在雪野之下象一件潮濕而破爛的外衣。
大家在忙碌中發現了兩具麵目全非、難以分辨的抱成一團的人的屍體,然後,又拾得一些未能燃盡的衣物的殘片。
“這是江白的大衣啊!”李友芳驚呼道。
江濤跌跌撞撞擠過來,一眼過去,但覺心頭一阻、滿嘴血腥,未能“啊”出聲來,便一頭栽倒在地。
周圍的人象給頑童戳了根棍棒進去的蟻穴一般,四散驚叫著亂成一鍋粥。
冉新低落著腦袋,站在那兒瞧著,臉煞白的象紙頭一樣,不吱一聲。
“是他放的火,這個殺人犯!”段琴忽然從人堆中衝出來,她披頭散發,狀若瘋巔,咬著牙關,手拿菜刀,不顧一切地撞上來,準準地、狠狠地劈過去——身後是段文革、肖成邦,倆個老人象狂風搖撼的樹林一般,直衝上來,發著呐喊衝上來——
一切都是眨眼之間、突如其來,冉新扭過身,口中一聲怪叫,眼中射出道道凶光。段琴一刀砍來,沒有砍中,冉新趁著段琴還來不及把菜刀第二次砍過來,當胸給對方一拳,把她擊倒——自己拔腿就跑——肖成邦已搶上前,老狼似的撲上來,揪住對方,冉新也不示弱,抱以可怕的力量,相互扭打在一起,他們跌倒、翻起;又跌倒、又翻起,彼此揪打著——肖成邦必盡是老了,沒一會,以上氣不接下氣,加之氣急,動作阻滯,很快,他白發蒼蒼的腦袋接二連三地受到了冉新的重擊。
“誰叫我們大家遭殃的,誰就不得好死!”有人突然大聲嚷嚷起來。
“是的。絕不能饒了他,打死他!”幾個人開始複和。
接著騰起一片叫人毛骨悚然的鼓噪聲——一一種怒火中燒的氣憤的風暴。原本為這場大火就十分寒心憤怒的人們,這時候一下失去了理智。於是大家不約而同地紛紛向冉新逼過去,一、二十隻手抓著他這個人,風卷殘雲似的將冉新掀翻在地,仿佛是一顆被鏟除的一根微不足道的小草,輕飄飄地給拋進了天空,又重新跌落在他們腳下的雪地上。
領導們趕來,冉新已不省人事。
江濤仍舊昏迷不醒,鮮血從他的嘴角湧出來,濺滿了胸前的衣襟,麵如死人。
肖成邦的外貌更可怕,目光呆滯,光著頭,亂蓬蓬的頭發,象冬日的枯草,臉色灰白,他的鼻梁骨全都碎了,血從鼻孔下麵淌出來,腿也斷了,站都站不起來。段琴將他扶起,背在背上,用無限悲傷的調子,低聲地喃喃說道:
“爸爸啊!我的爸爸啊!”農二師二十七團宣傳科
郵編:841102
姓名:王永建
簡曆:1969年生,就職於二十七團宣傳科,係新疆作家協會會員、兵團作家協會會員,已發表中、短篇小說,散文、詩歌作品20多萬字。代表作中篇幅小說(發表於《青年文學》、《綠洲》)《獵殤》,有一定的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