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華。
在描述當下中國的文化狀況時,“多元文化”大概是使用頻率最高的一個詞。但是,這個詞隱含了中國社會變革和文化開放內涵的描述,一方麵可以得到言之鑿鑿的證實;一方麵卻又顯得相當曖昧和不確切:在包括文學在內的文化流通領域裏,幾乎所有的資訊都在顯示,這個“多元文化”恰恰是商業霸權主義的一統天下,它以吞噬一切的方式將曆史和現實都納入消費的軌道。因此,“多元文化”在當下的中國還僅僅是一種理想二遠非現實。這個判斷絕不是來自對市場化的深仇大恨,市場化對於推動中國經濟的巨大發展有目共睹,而是說,在商業霸權主義的統治下,那些處於邊緣的文化形態僅僅成了它的點綴和襯托。因此,我們的文化開放在世界範疇內是向西方開放的;在國家版圖領域內,我們的開放是向市場開放的。西方話語和市場話語躊躇滿誌大行其道,與我們身處的這一文化語境相關。
在這樣的文化語境中,中國社會生活的整體麵貌起碼在文學中並沒有得到完整的呈現:鄉村生活的烏托邦想象被放棄之後,現在僅僅成了滑稽小品的發源地,他在彰顯農民文化中最落後部分的同時,在對農村生活進行“妖魔化”的同時,遮蔽的恰恰是農村和農民生活中最為嚴酷的現實;另一方麵,都市生活場景被最大限度地“白領化”和“中產階級化”。兩種不同的文化在商業霸權主義的統治下被統一起來,他們以“奇觀”和“幻覺”的方式滿足了文化市場的消費欲望。這一現象背後隱含的還是帝國主義的文化邏輯。“曆史終結”論不僅滿足了強勢文化的虛榮心,同時也為他們的進一步統治奠定了話語基礎。但是,事情遠遠沒有這樣簡單。無論在世界範疇內還是在當下中國,曆史遠未終結,一切並未成為往事。西方殖民主義對第三世界的壓迫,被置換為跨國公司或跨國資本對發展中國家的資本和技術的統治,冷戰的對抗已轉化為資本神話的優越。強權與弱勢的界限並沒有發生本質的變化,這一點,在西方左翼知識分子和第三世界知識分子的批判中已經得到了揭示。在當下中國,現代化的進程“與魔共舞”,成就與代價共存。新的問題正在形成我們深感困惑的現實。但是我們發現,在消費意識形態的統治下,還有作家直麵現實的勇氣。在他們的作品中,我們發現了中國當下生活的另一麵。由於曆史、地域和現實的原因,中國社會發展的不平衡性構成了中國特殊性的一部分。這種不平衡性向下傾斜的當然是底層和廣大的欠發達地區。麵對這樣的現實,我們在強調文學性的同時,作家當然有義務對並未成為過去的曆史和現實表達出他們的立場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