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人生探險李晝的思維迷宮(1 / 3)

愛別離。

一束光準時照在李晝菲薄蒼白的眼皮上。

一頭溫順的薩摩盯著他的鼻梁看了一會兒,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臉上。

掙紮了五分鍾以後,歡樂頌的鬧鍾聲音開始響徹整個房間,從鬧鍾開始,一整套複雜的琴弦和齒輪開始轟隆隆運作起來。所有的家具都隨之“工作”了起來。

衣櫃門拉開,一件白襯衫掉了出來。

麵包機裏彈出一片麵包。

洗手間的水龍頭驟然響起,發出轟鳴。

李晝的理智戰勝了他的狗,他從床上翻了下來,揉了揉蓬亂的頭發。

他用修長的手腕勾住了窗簾的下擺,用力一拉,午後的陽光撲麵而來。

沒錯,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1點。自從決定像科比一樣勵誌的生活以後,貪睡鬼李晝就再也沒遲到過。

棒,今天又睡滿了四個小時,簡直奢侈。

李晝冷淡地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開始刮胡子,思維迷宮測試在即,這個時候一定不能鬆懈。

如你所見,李晝懶,貪睡,饞,性格冷淡。

他知道對於人類的種種缺點,最好的辦法不是自製力,而是自己發明一個係統,製衡自己。

李晝臨出門之前,對著鏡子齜了齜牙,對自己比了一個V字手勢。

他愛憐地摸摸鬧鍾,關閉了他自己純手工打造的機械叫床係統,上班去了。

又是平靜的一天。

老王永遠是最早到的,在辦公室角落裏縮著打消消樂,誰和他打個招呼,都能嚇得他一哆嗦。

“好的,好的,所以您是希望盡快落地是嗎?我到公司了,這就給您操作。”車厘子踩著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走進辦公室。她看起來意氣風發壞了,像隻陽光下被剪斷了線的氫氣球。

她是怎麼一邊打著趔趄一邊流利地講著電話的?這在李晝的人生裏,一直是個謎。

小白跟在車厘子身後走進來,五分鍾以後大家才注意到她,她拿著小抹布擦著綠蘿,順便把別人的綠蘿也擦了擦。自己的工位卻是亂七八糟的。

李姐不苟言笑地坐下,開始劈裏啪啦打字,整個人和她的機械鍵盤一樣緊繃而響亮。

很快所有人都各就各位了,唯有老大的辦公室還是沒有開燈。

公司是創意式的辦公環境,所謂創意,就是所有的工位都是打通的,李晝的桌子上永遠有別人不用的文件、亂丟的煙頭、喝完的可樂瓶。

李晝麵無表情地低頭盯了一會兒,扔掉該扔的,整理自己的書,用抹布擦一遍桌子,坐下,開始辦公。

所謂思維迷宮,實際上是一個心理學APP,參與到遊戲裏的人,首先要畫三幅塗鴉,然後APP就會自動生成一幢房子,房子裏的陳設以及外部的環境,透露出來的就是這個人的整個人生。

思維迷宮不局限於展示,更多的是治愈。

以李晝的思路,走進這個房子的人,很快就發現房子變化了,有時候是換了張床,有時候是窗子擴大,院子裏有了籬笆。每個變化,都是針對這個人的創傷而設置。

最初使用者繪製房子的時候,他的創傷就已經展露無遺了。係統會生成一個報告,根據這個報告來給使用者製訂一個治愈計劃,通過這個房子的變化,潛移默化地治愈著他。

至於報告本身,遊戲結束之後,會在最後揭曉謎底。

李晝菲薄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這世界上唯一能讓他感受到快樂的,可能就隻有工作本身了。

“李晝!”車厘子遙遠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過來。

李晝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走神了。

“我看了你的PPT,沒覺得特別創新,思維迷宮在國外已經有了先例,名叫Mountain,是由DavidO’Reilly先生設計的,中國大陸地區可以通過蘋果商店直接下載……”

李晝托著下頜,懶洋洋聽她說完,點點頭:“DavidO’Reilly是思維迷宮計劃的顧問,我昨天請的。”

車厘子迅速閉嘴。

不知道為什麼,風風火火的小女孩好像特別熱衷於挑戰他,每天都衝他齜牙咧嘴。

這是李晝無聊的人生裏值得珍惜的部分,有生之年他麵對的絕大多數同學和同事,都脆弱得不堪一擊,往往他還沒來得及出手,就爭先恐後絆倒了他們自己。

李晝懶得每天去踢一隻死狗,車厘子勉強算得上是一隻活貓。

“喂,你要不要自己來試試這個遊戲?”李晝把測試版手機推到了她的麵前。

“……要!”車厘子略微恐慌了一下,還是憋著一股勁兒,點開了界麵。

“李晝。”

一個低沉洪亮的聲音突然出現,整個辦公室靜下來。

老大拿著公文包,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李晝啊,你來一下。”

辦公室繼續死寂,老大略顯疲態的步伐,讓每個人都心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李晝剛剛推開辦公室的門,老大的聲音就又灌了過來。

“李晝啊,思維迷宮計劃暫停一下。”

“老大,昨天我和David剛剛做完第一次測試。”李晝說。

“暫停一下吧,你去幫幫車厘子弄她的創業PPT。”老大說。

“預計這個項目商業前景在20億元左右,”李晝艱難地開口,他其實已經什麼都聽到了,他硬是假裝沒有聽到,繼續往下說著,“有中英文兩個版本……”

那不是一個APP,那是我連續六個月無休,每天至多隻睡四個小時的成果。

“我都知道。”老大說。

李晝本能地低著頭,箍緊了他的雙臂,嘴唇輕輕哆嗦著:“所以,為什麼?”

“王董不會參投的,我能想到的辦法都試過了。如果沒有他的支持,剩下的投資——我不是說沒有,我還會繼續去找,你得等等我,需要花一點時間。李晝,你知道嗎,再天才的創意,都必須生活在‘人’的世界裏,你這個項目要的投資太大了,商人們沒那麼容易開口。”

“……抱歉。”李晝抓著胳膊的雙手慢慢攥緊。

“喲,還知道抱歉啦?”老大笑了,“我還以為你會說,辛苦了,趕緊給我出去找。”

李晝想不出語言,所以不說話。

“老大,咖啡,”車厘子旁若無人,走進氣氛像水泥一樣的總裁辦公室,“看到你們這個表情——我就多要了幾份糖。”車厘子眨眨眼睛,老大也不禁笑了起來。

“好啦,你倆都回去吧。這個項目……李晝啊,我再想想別的法子,先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它身上。”

“我不會放棄的。”

幾乎是異口同聲,兩個男人的聲音在這個辦公室裏撞擊在一起,一個年輕一些,一個老一些。

車厘子噤了聲,輕輕拍了拍李晝的肩膀,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車厘子還沒走出去幾步,李晝突然勾住了她的肩膀,嚇了她一哆嗦。

“喂……我想自己去找他,你去不去?”

“難得啊晝大爺,原來你也會主動和人說話啊。”

半個小時以後,公司樓下的咖啡館裏,車厘子歎為觀止地圍著他一圈又一圈地看:“非常好,為了你的APP不顧一切。”

“別廢話,我是來找你想辦法的。”李晝不停在自己的咖啡裏加糖,加糖,加糖,加得咖啡都要溢出來。

“那我憑什麼幫你呢?”車厘子盯著他看。

李晝被問住了。他能說憑直覺嗎?

“好吧,”車厘子歎了一小口氣,“今天晚上直接去王建國家。”

“這麼快就查出來他家住哪兒了?”李晝的眼睛嗖地亮了。

“其實吧,通過常規的辦法,一個月也查不出來。”車厘子慢慢展開一張皺巴巴的快遞單子,單子背麵沾著油脂,看起來應該是從垃圾桶裏翻出來的。

李晝微微笑起來:“漂亮。”

怨憎會。

王建國,生態農業起家,國內知名的畜牧養殖大亨。你也許不認識他這個人,但你一定喝過他的奶。

老大公司的項目有一大半都是他投資的。

而這個人,居然住在這樣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三個小時的顛簸,穿過一片一片的城中村和藝術區,一會兒被飛揚的塵土嗆得眼眶發紅,一會兒又涉足一米深的汙水,九死一生地走完全程之後,王建國的家終於到了。

這是一個處於荒涼地段的景觀帶,在一堆工業廢墟中央,一個別墅區拔地而起。

天色將晚,巨大幽暗的落地窗錯落地亮著燈,沒覺得熱鬧,反而覺得更荒涼了。

“……你覺得這棟房子……反映了他怎樣的內心……”車厘子扶著欄杆,緩解著自己的頭暈眼花。

等她皺起的眉頭上吹起冷風,這才覺得好受了點兒。

“我突然覺得當女人挺不容易的。”李晝完全不想接話,咬緊嘴唇,從牙縫裏輕輕說。

“為什麼啊……”

“你覺得我們來的路上你的表現算不算傳說中的害喜?”

車厘子一個白眼兒猛甩過去,義無反顧地衝向了保安。

“有預約沒啊?”保安穿著英倫製服,一開口一股子標準的東北口音。

“我來找B-17的王建國先生。”

“嗯呢,我給他通個報啊。”

車厘子與李晝幾乎是同一時刻一躍而起,按住了保安的手。

“王總讓我們送東西給他,但是盡量不要打擾他,所以不要通報。”車厘子一臉真誠地看著保安,拿出一遝子加密文件,說得和真事兒一樣。

不一會兒,該開的門都開了。

車厘子蹦蹦躂躂地過去找王建國了。

李晝看著她,突然覺得由衷羨慕,羨慕她沒規劃也沒目標,隻知道抖著小機靈,一往無前地衝過去,神擋殺神,牆擋撞牆,撞了南牆也不回頭,撞碎了南牆,還能繼續往前走。

最後一扇門後麵就是Boss王建國。車厘子抬起手,清清嗓子,敲敲門。

門開了,一隻成年布偶貓嗖地竄了出來,盤踞在車厘子的頭頂。車厘子瞬間忘記了所有精心準備的台詞,一把把貓捧在了懷裏:“寶寶,你八字開得好正啊!”

一人一貓耳鬢廝磨了半天,主人卻半點兒動靜都沒有。

李晝覺得有點兒尷尬,探身進去看了一眼。

我的天,這不像一個家,倒像是一個倉庫。

這個能看見三層樓的天井就是這個房子的客廳。

北歐的牆壁,美式的餐桌,日式的掛毯。三種不同風格的家具羅列在客廳裏,最中央的卻是一個紅木沙發。

這個主人似乎覺得,你看啊,有燈,有沙發,有電視,有掛毯,都還能用,用著也挺好的,這不就是客廳了嗎?

風格和美感完全沒在考慮範圍之內。

二樓有個老頭兒在打掃衛生,與這個房間形成了一種古怪的和諧。

李晝略帶歉疚地收回了目光,對著二樓的掃地老頭兒輕輕說:“不好意思打擾了,麻煩您能不能幫我通報一下王建國先生。”

“我就是王建國。”

王建國想了想,補充了一句,“你們讓我換身衣服。”

王建國再次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價值不菲的睡袍。這種時候的他,才勉強看得出來是個富豪。

李晝欠身起來,伸出手:“抱歉打擾您了,我們是C集團思維迷宮項目開發部的負責人。”

王建國點點頭,繞開了李晝的手:“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額……用了點兒技巧。”車厘子尷尬地笑了笑。

王建國點點頭:“技巧用得好。”

“我們實在想見您……總得想想辦法吧?”車厘子盡量使自己看起來理直氣壯。

王建國再次點頭,法令紋都深邃起來:“行,很有膽識。”

車厘子絞緊了手指,等著他繼續往下講。

“那你們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回去吧。”

李晝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三五個保安衝了出來,抓著兩人胳膊就往外請,車厘子怎麼掙紮都沒用,李晝像個烈士一樣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王建國靠在窗邊,看著兩個狼狽不堪的小家夥,呼喚起了家裏的菲傭:“更衣,換我剛才那身衣服。”

“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有錢了不起啊——”車厘子對著窗台大吼,氣憤地把隨手抓過來的什麼東西丟向王建國的窗子。

李晝下意識去捂她的嘴,又覺得不妥,悻悻然收回了手,任車厘子吼叫半天。

“我們來的方式本來就不夠光明,不怪他惱。”

“你的意思是說,我做錯了唄?!”車厘子餘怒未消,繼續吼。

李晝沉默。

車厘子一下又慌了,盯著李晝看,想從他的表情裏得到哪怕一丁點兒安慰。

可是李晝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拿出他的自動鉛筆,對著眼前的虛空勾畫起來。

“車厘子,”半晌,李晝把筆定在半空中,“你看,房子很大,價值不菲,同樣的價格可以選擇一個風景區,或者繁華地段的公寓。王建國卻選擇了一個破敗城中村的位置,與其說是在等待商業潛力,不如說是在刻意表達‘我不重要’。”

“我不重要?”車厘子納罕。

“對,”李晝的嘴角翹起一絲微薄的笑意,你再看,“他的家具,客廳中央最舊的那個紅木沙發顯然才是他的心愛之物,因為用得最頻繁。而旁邊那些不同風格的擺設,他幾乎從來就沒動過。雖然有阿姨每天打掃,可是夜以繼日皮膚摩擦出的舊和擱置在那裏天長日久的舊,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也看出來了。當時就覺得那些東西不是他的,就好像是別人寄存在他這裏的,”車厘子禁不住拍了一下手,“你見過哪個50歲男人養布偶的,隻有年輕貴婦才喜歡吧?”

“是吧。所以說這個男人自幼家貧,在社會上做小人物做了很久,應該有過一個伯樂。他的人生有一道分水嶺。貧寒的時期,他的感情生活並不順利,這影響了他的一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現在應該單身,有一個叛逆的兒子,”李晝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按動了他的自動鉛筆,鉛筆鉛哢地折斷了,“你也看出來了吧?”

車厘子瞠目結舌地搖搖頭:“這我倒沒看出來。”

“……哦。我就是想表達,你這一戰功不可沒,”李晝有點兒尷尬地轉移了視線,“吃甜品去,我請客。”

“終於說到重點了!”車厘子輕輕用拳頭砸了一下李晝的頭,“我帶路!”

“好好好……喂,你對重點的理解有什麼誤會?”李晝聳聳肩,跟了上去。

“我要吃最貴的那種!這樣才能想得出來怎麼對付他!”車厘子遠遠地喊,李晝笑了。

求不得。

也許是甜品太飽,第二天早晨,車厘子遲到了。

車厘子一腳剛邁進辦公區的大門,突然發現整個辦公室一片死寂。

老大和李晝在霧麵玻璃背後相對沉默著,砰一聲巨響,幾乎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

老大把一整本辭典摔在了桌子上。

李晝單手扶了一下眼鏡兒,終於開口:“抱歉,這一次是我純粹的個人行為,與公司無關。”

老大怒極反笑:“哦,說得輕巧,與公司無關。那這個月不給你開工資了,反正與公司無關,什麼時候有關了什麼時候再開,行不行?”

李晝皺著眉頭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也行。”

“噗。”車厘子沒憋住,笑出了聲。

“喲,看看誰來了。車厘子,你也給我進來。”

車厘子硬著頭皮走了進來。

“真不錯,”老大點點頭,“一個翻垃圾桶,一個私闖民宅,你們是一個組合嗎?”

兩人並排站著,盯著鞋尖。

“沒指望你們給公司作什麼貢獻,但求你們別給我惹麻煩。我在江湖混了這麼多年,買賣不成仁義在,何嚐見我求過誰?你們倒好——你們,唉!”

“對不起……老大,我們就是太想把這個項目做好了。”車厘子低聲說。

“又來!別跟我來糖衣炮彈,我很了解你!就你那張嘴啊,車厘子,你就是去把五角大樓炸了,也能解釋成為人類的前沿科技而做的實驗。”

“那您消氣點兒沒有?”車厘子偷偷抬起頭。

老大長歎了口氣:“得了,話我也都說盡了。李晝扣半個月工資,車厘子這個月全勤沒有了。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們,如果你們再去找他一次——”

李晝猛地抬起頭,對上了老大的目光。

長久以來,老大第一次顯出了衰老和疲憊:“就別再回來上班了。”

李晝和車厘子並排坐在咖啡店的長椅上發愁。

“李晝,別按自動鉛筆,煩死了。”車厘子下意識地踹了他一腳。

李晝悻悻然收回了手。

“厘子,我可能會辭職。”

“你瘋了吧,思維迷宮比C集團的工作還重要?”車厘子恨鐵不成鋼。

“當然。”

“你再等等老大去拉投資呢?”

“你還沒明白嗎,車厘子,”李晝把自己手腕的袖子慢慢挽起來,“老大說再等等,就是辦法已經想盡的意思。”

車厘子也跟著低頭,盯著李晝襯衫上的紐扣。

下午的陽光照在紐扣上,光澤微微一閃。

車厘子突然抬起頭,重重拍了一下手:“老大隻是不讓我們去找他,可沒說不許他來找我們,對不對?”

“什麼意思?”李晝猛然抬起了頭。

半個小時以後,關於王建國的一切已知資料就躺在車厘子的電腦裏。

“王建國35歲起家,之前一直在一個水泥廠做文員,多年來一直沒有升遷,也沒結婚。因為企業改製,他買斷工齡,下海做生態農業,五年的時間就成了國內數一數二的富商,嗯……還是沒結婚,但是莫名其妙有了一個兒子——和你之前說的一模一樣。”

“你不怕因為幫我被連累開除嗎?”李晝突然問。

“哈哈,老爺子哪舍得開除我啊,哈哈哈哈哈……我怕。”

兩個人沉默了幾秒鍾。

車厘子自顧自往下說,“現在你說的那個貴人,被王建國寫在企業文化裏,讓他手下5000名員工天天背——現在我可以聯係得上他。他退休五六年了,唯一的愛好是國際象棋,你們兩個很合適。如果他開口希望王建國見你,王建國一定不會拒絕。”

“好,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好好工作,別說見過我。”李晝起身就走。

“等一下,”車厘子蹺著二郎腿,喝了口咖啡,“別急著逞英雄,寶寶,這個人,你看,我覺得有必要見見他,這是那個當年逼著王建國買斷工齡的人,現在他還在水泥廠工作呢,月薪兩千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對,”車厘子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我們圍追堵截他。”

“非常好的方案,”李晝點點頭,“我一個人去就好了,你別插手。”

“李晝!”車厘子拍案而起,盯著李晝的眼睛,不論李晝怎麼轉移視線,她都能牢牢把他箍住。

“這個公司的最強新人是我,不是你。這件事對我一樣重要,我要你心悅誠服地跪下來叫爸爸,在此之前,我絕對不會收手。”

理由充分而幼稚,且大言不慚,是車厘子的風格。

李晝被她盯了30秒,終於無奈地點點頭:“好。你保護好自己。”

“這才乖。去吧。”車厘子手一揮,猛地又收了回來,“再等一下。”

李晝回過頭,看著她。

“把咖啡錢付了吧。”

兩人的計劃就這麼愉快地進行了起來。

李晝去陪貴人玩兒,車厘子去找水泥廠大爺。

車厘子抵達水泥廠大爺家裏門口時,門突然開了,一個哭得滿臉通紅的肥胖少年號啕著衝出門口。大爺站在門口大喊:“滾!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車厘子尷尬地握著樓梯扶手,喘著氣,與大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