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階段 頹廢是對自己發動的戰爭(2 / 3)

王曉東?這名字有點兒耳熟。

伊莎貝拉看了一眼,衝我點點照片:“這不是現在最火的那個電視劇的主演嗎。”

我又翻了幾張,每一張都寫著一個名字,我看得入了迷,越來越覺得這裏一定發生過很有意思的事兒。

這裏有的人赫赫有名,我認識;也有一些聞所未聞的。最早的記錄開始於2007年,最晚的記錄——我突然覺得一張照片有點兒眼熟,上下鋪,斑駁的牛奶花紋壁紙,歪歪扭扭的刻字:當初的夢想實現了嗎?

怎麼越來越像我之前的家?

太有意思了,也就是說,有一個人和我租了同一套房子,並且和我一樣遇見了MRC?蠻有意思。

我揭下來那張照片,想看看這個人是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車厘子,201276。

我嚇得把手裏的照片直接扔到了地上。這個人是誰?他怎麼知道我?他什麼目的,打算做什麼?

我嚇壞了,拚命叫著伊莎貝拉的名字,卻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

我是怎麼來到這兒的?

此時我的手機再次響了,是伊莎貝拉。我的手都抖了,慢慢接了起來。

“車厘子,你是不是小腦進水了!我要把你抹上椰子油扔烤箱裏烤啊!把老娘丟在外麵這麼長時間?!”

“貝拉,我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不租了,這房子我不租了,鬧鬼。”

回來的路上下了雨,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著毛毯,和伊莎貝拉哭訴剛才的經曆。貝拉白了我一眼,深深吸了一口煙,“奇怪,要不,我們再去看看?”

打死我都不想去啊。

我深深吸了口氣,打算結束這一切。

這時候伊莎貝拉的家裏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一個細白的身影鑽了進來,是小白。

說真的,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幾天沒見,我都快把這個超級沒有存在感的女孩忘記了。她還是那麼怯生生的,小家碧玉,進了屋子,都不知道應該坐在哪裏。

伊莎貝拉一直不待見小白,冷冷地坐在一邊,任她一個人尷尬著。

“坐這兒吧。”我終於說,她可能因為太尷尬,也可能是單純因為緊張,走路都是順拐的,局促地坐在我的身邊。

“我已經在艾拉家住了兩天了,有點兒不好意思……想和你分擔房租。”

“自己不會找?”貝拉頭也不抬地看著雜誌,小白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我自己都沒法分擔房租。”我苦笑。

“別扯了啊,孩子,車厘子在我這兒住得挺好的,你別操心了,你去找其他人合租好了吧。再見。”伊莎貝拉從雜誌裏抬起頭,皮笑肉不笑地說。

小白嘴唇都發抖了,我看著實在有些惻隱:“行了行了,貝拉。”

伊莎貝拉直接把雜誌往桌子上一丟,發出巨大的響聲。我看著小白都要哭了,一時間隻覺得煩躁不堪:“小白,你再麻煩艾拉一天吧,我先想想,想想好吧?”

她這樣的姑娘會偽造簽名?她連和人吼的勇氣都沒有啊。

我突然有點兒開始懷疑李晝的判斷。

小白點點頭,走了,臨出門的時候,她突然用力拉了一下我的袖子,把我們經曆過的那麼多苦難全都拉得浮了起來。

貝拉拽著我的袖子,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沒人送她,外麵的雨下得越來越厲害,我開始幻想自己是一隻金魚,而天地變成了一整個魚缸。

“沒事的,車厘子,甭搭理她,我怎麼就看不了每天哭哭啼啼的樣子呢?你就在我這兒住著,就算住到海枯石爛都成,你什麼都不用想,好好找工作。”

我剛想點點頭,自己的微信突然響了起來,不停地震動,震動,震動。

“我們最近不招人啊。對不起啊厘子。”

“文圈的工作現在很難找,真的,我也是很想幫你可是……”

“我之前的下屬開了個公司,新成立的,你多帶帶他啊,不過公司正式開始招人得是今年的年底。”

“我是很歡迎你來的,可是我們老板……”

“厘子,別怪姐說話直,姐是非常看好你的,可是你做了這種事情……十幾個兄弟公司都已經傳遍了,現在真的別在圈子裏找了,沒用的,你好好歇歇,再想辦法。”

“我知道你一直很想進S集團,可是你也知道,S集團有多難進,而且你做了這樣的事情……”

還有十個沉默的和三個拒收的。

整整兩天以來,我所接收到的都是這樣的消息。

伊莎貝拉用她的猥瑣絨毛玩具敲了敲我的頭,然後突然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好辦法,於是隨手熬了個湯,端給我,我接過來,默默地喝,窗外的雨簡直下成了海,下成了世界末日。

更晚的時候有新的消息傳來,伊莎貝拉租住的房子麵臨拆遷,我們月底之前就得搬家。

那天晚上“世界盡頭”沒開,我不知道李晝會不會來。

我和貝拉和衣而臥,誰都沒有合眼。我們好像已經好幾年沒睡一個被窩了。上次還是她來我東北的家,她是B型血,我是A型血,那天夜裏她被蚊子叮了100多個包,打了三天消炎針才得以緩解。而我安然無恙,為了這個,伊莎貝拉罵了我好幾年。那幾年,她還不叫伊莎貝拉。

“貝拉,卸妝了沒有?貝拉,卸妝啦。”我推了推。

“卸個毛。”

“貝拉。”

“嗯?”

“明天我再去一次C先生的公寓吧。”

7月1日

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我住了進去。

可惜尷尬的一幕發生了,沒人陪我。

貝拉去和她自己的房東周旋去了,小白擔心沒住處的最後一個辦法就是申請出差。此時此刻,她已經飛過橫斷山脈了。江東的來京闖蕩之旅大概還要延期一個月,說實話我真的不清楚他的恐懼從何而來,大概是因為他比我聰明,早在撞到南牆之前,就已經感覺到害怕了。

我腦子裏最後一刻甚至閃過了李晝的臉,但是很快,我就拖著行李箱,躺進了那個黑色的浮誇公主床上。

別說,還真舒服。

床頭櫃裏居然有全套的蘭蔻護膚品,外加一盒海藍之謎。我沒敢用。

也許我還真是那種需要獨處的動物,自己冷靜了一會兒,漸漸開始想做點兒事情了,我簡單地修改整理了一下我的簡曆,在招聘網上海投了出去。

實習期間,參與新書發布會,擔任翻譯、記者,英國前首相卡梅隆列席。

創辦了新欄目《微故事》,以超高人氣位列當年媒體欄目第一名。

出版長篇小說《軍刀六事》。

曆曆在目的都是我不怕死的過去。每次改簡曆,我都不得不感慨萬分。刪掉的、增加的,都是我幹過的英雄事兒,或者蠢事。

過去了這麼長時間,一頁紙就講完了。隻是一頁紙而已,而我們的人生已經滄海桑田了好幾遍。

輾轉了這麼久,我還是落魄。

劈裏啪啦打字的聲音沒有終止,我陷入了回憶。當我陷入回憶好半天之後,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我早就已經不打字了,那現在這個打字的聲音是誰?!

“誰?”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尖叫。

打字聲驟然停止了。

我整個人再次陷入了恐懼,想起伊莎貝拉給我收拾行李的時候說的,“有狀況就打開這個錦囊。”我趕緊摸索自己的行李箱,掏出錦囊,然後我發現居然是一個辟邪的桃木劍,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伊莎貝拉的電話打不通。

打字聲再也沒有響起來。

算了,管它人不人鬼不鬼的,我默念著我的守護神伊莎貝拉的名字,拿出一堆零食開始大快朵頤。不知怎麼的,太著急或者太害怕,又或者隻是心太大了,我睡著了。

我醒來的時候,打字的聲音簡直震耳欲聾。我的電腦關著,燈也沒有開。我一度以為這是幻覺,使勁兒揉了揉眼睛,緊接著,我聽到了一陣男人低沉的笑聲。

MRC的電話依然還是空號。

我不敢說話,男人低沉的笑聲越來越大,甚至還有聊天的聲音。

我膽戰心驚地開了燈,躡手躡腳走到客廳,什麼人都沒有,聊天的聲音停止了。

我打開所有的燈,看了一圈所有的房間,近300平方米的地方我跑了十分鍾才看完,還是空無一人,就是空無一人。

我越來越覺得恐怖。

這時候,電梯隔間裏傳來一陣空洞的敲門聲,很有節奏感。

活像我看過的一部外國電影裏,男人被活埋在土裏的鏡頭。

“誰?”我話音未落,電梯門自己開了。

李晝和伊莎貝拉帶著啤酒零食站在電梯間門口,眼看著我手拿桃木劍衝著他們倆揮舞不止。

我們尷尬地互相笑了笑,坐了下來。

“哎,你……”李晝一腳踩上了我剛剛擺的八卦,我更加尷尬了。

“沒事,以你的智商,我還是可以預見這種情況的。”李晝認真地看著我。

“這個是我的建議。”伊莎貝拉說。

我們又互相尷尬地笑了笑。

我花了點兒時間,給他倆講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以及昨天發生的事情,伊莎貝拉已經聽過一遍,她早就被我洗腦得深信不疑了。李晝聽了半天,然後開始用詭辯學和排除法證明我倆是神經病——李晝就是這種人,他會真誠負責、苦口婆心地認真勸說你,讓你承認自己真的是個笨蛋。即使你在他麵前摔東西炸毛,他也會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繼續虔誠地勸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