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厭煩呢?”釋夢欣然低眸,背向我問,“你來不會隻是為了探討這些吧?”
“要你幫忙找些東西。”我說,“瑤草和苜囬,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有它們的蹤跡吧?”
“那樣的靈物這個世界倒是存在,隻是覬覦它們的靈們也不在少數,憑你恐怕不是對手。”釋夢說,“你又何必去逞強行事呢?”
“沒能保護好,所以不得不做些事情。”我拿出離若握在手裏,有些悵然。
“你真是喜歡亂來啊。”她回過頭,“瑤草和苜囬相隔千裏,一能起死,一能回生,起死者肉身活化,回生者魂體複歸,但它們都沒有恢複靈體的功能,你確定隻要這兩者嗎?”
“讓她重新來過吧,那些過去的記憶,不要也罷了。”我低頭望一眼離若,說。
“明早我會告訴你詳細的地點。”釋夢說。
“村口那個孩子……”我應承之後,目光掃向了那棵大榕樹。
“留意到了?”釋夢順延著我的目光望去,看著大榕樹下先前那個撞在我身上的小女孩子正一個人往村外走。殘陽的昏黃暮色讓她的背影顯得極其蕭索,她踢著石頭,繼續一個人的玩樂。
“如果不是撞到我身上,我幾乎嗅不到她身上的氣息。”我笑著說,“你能容忍她進入村子,應該有你的想法吧。”
“隻是隻雛鷹而已,大概厭倦了高崖深山,所以跑到人世來玩樂,和我當初何其相似。”釋夢輕輕歎聲,“人世的樂趣真是讓人流連忘返呢,甚至不惜被族類驅逐,她應該也隻是擁有著這樣的心而已。”
“我聽說通天狐族能占卜凶吉,能知過去未來,卻無法猜透別人的心,果然如此啊。”我說。
“莫非你發現了些其他的東西?”釋夢皺了皺眉。
“你不覺得她有隻手一直捂著腹部嗎?”我忍住笑意,用手指了指,“以我看來,她一定在衣服裏藏了東西。”
釋夢仔細地看了下,終究視力不行,無法看清,隻得閉上了眼,開始用術。待她睜開眼時,有些怒意彌漫上她的臉,“這小丫頭,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偷雞!”
“哈哈!”我笑到彎下腰來,“鷹竟然在狐狸嘴邊偷了雞去。真是聞所未聞啊,大概也隻有這個小妮子能做得出吧。”
“太可惡了,這丫頭經常來的,也不知道偷了多少去!”釋夢將臉漲得通紅,此刻的模樣已經完全與老婦人的身份不相符合了,更像個小孩子。
“看她如此小心翼翼,大概早就知道有你存在了,是個有心的家夥啊。”想到她先前的表現,我早就認定她是古靈精怪,隻是沒想到如此之快就能見識到更多的東西。
“分明就是挑釁。”釋夢幽幽地說,“得給點顏色讓她瞧瞧。”
靈們的領域意識開始作祟了。即使在人世待了那麼久,骨子裏還是有著無法被抹去的東西。因為有著自傲的力量,所以會在第一意識裏將處理問題的方式認定為武力。也因為自傲,所以不能容忍別人的挑釁。
明明一個幻化成了年近古稀的老嫗,一個幻化成了頑皮孩童,在本質裏,卻都還是靈的心。
“你隻是說說而已的,對吧?”我故意問。
“怎麼可能……”釋夢反駁著。
“也許我能說服她不再來偷雞吃。”我打斷她的話,“你來到人世不就是喜歡這種和諧的景象嗎?想要學會和同類和睦的相處著生活,正是如此,才寧願舍棄了有著狹隘種族觀念的族類,來到人世吧。”
“你還記得。”釋夢停頓下,自嘲地笑了聲,“我自己反倒忘記了。”
“人類以脆弱之軀、微薄之力卻能常存於世,正是因其團結包容,相互依存。如若各自為戰,必然早就覆滅了吧。”我說。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說教。”釋夢微微笑道。
“也要有人能聽懂,我才說得下去呢,不然即使說了,大概也被認定是瘋言瘋語吧。”我輕輕歎道,“隻可惜,現今的人類慢慢淡忘了這一點了。”
“你總是喜歡這麼悲天憫人嗎?”釋夢搖搖頭,也輕歎一下,“獵靈人的身份真不適合你。”
“我覺得挺好。”我說,“如果不是這個身份,又哪能看到這麼多!”
“那倒也是,你說能說服那個小丫頭不再來偷雞,我倒想聽下你會如何做?”釋夢點點頭,接著問。
“我想要帶她走。”我也是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這可能很難。”釋夢皺了皺眉。
“也許會很容易。”我胸有成竹。
“為什麼?”釋夢詫異於我的肯定。
“她是鷹啊。”我望向已經黑寂的遠山,太陽已經沉下最後一線,“鷹的骨子裏向往寬廣的天空,向往自由翱翔,她會願意和我去天下各處的。”
“要獲得你所需之物,的確是需要很多幫手呢。”釋夢明白了我的想法。
我相信我的半靈之體還存在,但經過嚐試卻無法喚醒雪女。經過上次與重黎一役,她也傷得不輕,大概得經過長時間的休眠才能得以恢複。
釋夢說我不是那些覬覦瑤草和苜囬的靈的對手。這樣的話不由得讓我很是失落,她這種口吻的對象其實是我的前任,那個全然覺醒了的獵靈人。既然都隻是如此評價,對我這個剛剛覺醒,力量幾乎隻能發揮前任十分之一的家夥,說去白白送死都不為過。
如釋夢所說,我必須得要很多幫手,我必須得借助別人的力量。這一點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前我就已經意識到。
天明之後,在釋夢那裏拿到了有關瑤草和苜囬的具體信息,我守在了進村的路口,開始等待那個鷹族的小丫頭。不久之後,她一臉天真無邪地唱著童謠而來,而此刻的村子,還在一片寧靜當中。
我蹲在地上,把玩著兩塊小石頭。
她與我擦肩而過,完全忽視我的存在,我也不出聲,依舊玩石頭,任她遠去。她跳著蹦著大約離我七八米遠之後,才回過頭來,皺眉說:“你怎麼不叫住我?”
我抬頭看一眼她,不出聲,又繼續玩石頭。
“喂,我跟你說話呢!”她幾步跨上前來,叉著腰站在我麵前。
“幹什麼?”我裝傻。
“那隻老狐狸真是狡猾,知道自己不是我對手,就在外麵找人來幫忙,一點都不厚道。”她氣哼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