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對vintage市集未盡的好奇,我套上黑色加厚褲襪,穿上從墨爾本帶回來的複古小牛皮鞋,前往West End地區。
布裏斯班的West End區每月的第一個周六都有一個新複古市場,不同於高街上一抹色的H&M, Zara, Topshop,vintage的東西不會撞衫。去過墨爾本的“失物招領”,這個市集空間略顯小,倒是選址很有意思——酒吧。白天做市集,晚上轉為酒吧,碰上大廚心情好,中午還有餐食供應。一間室內大酒吧裏至少入駐七個攤位,外頭四個,規模不大,卻很緊湊。乍一眼看上去賣的都是衣物和飾品,而老外們最喜歡的裝箱模式就是老皮箱,說不清楚它是純粹的容器,還是它本身就是複古品的一部分。色彩最跳躍的絲巾、黑白布洛克鞋淩亂地堆在裏頭,不經意露出了絲巾的一個角。不過仔細觀察能發現細微千秋。
Crown of Eden專賣頭飾,花飾頭巾。相比我們在國內八九十年代流行的紅白藍三色額頭發帶——對,那種大眾電視雜誌經常出現的封麵女郎,這裏的除了還原,還在樣式上的創新。以花為主,做成各種皇冠,誇張、簡約,要提到的一點是,他家的Facebook做得很棒,我下了多張圖片,設為手機桌麵。穿古著配飾是個大頭,配搭得好,展示獨特個性與創意。配得差了,就可真是歐巴桑出街,招人嗤笑了。
隻有在vintage的世界裏,才能看到那個一去不複返的“帽子時代”有多精彩絕妙,沒有名字的小鋪主營帽子,從裏屋到外屋,古董蕾絲圓頂禮帽、貝雷帽、爵士帽、寬簷帽,搭配著精美的帽針——那些造型獨特、款式繁多的複古女帽,是很難不依靠其他力量就乖乖地待在你頭頂上的。早就過了那個不戴帽子沒法出門的年代,人們更熱心於做頭發,但帽子並沒有死去,它和我們一起見證著當下的時代潮流,記錄著一個年代的風格。
South Second Vintage 裏真是絕了,我在一個萬人淘過的大箱子裏意外淘到一件白色泡泡袖襯衫,一條細紋格子收腰立領連衣裙,各兩刀。
“真的很便宜是吧?”三位美女攤主中的一位一邊幫我把它們裝進袋子,一邊問我。折疊的時候沒有規整地點對點,線對線,差不多能塞進袋子就完事兒了。這是我們對待舊物的態度,不是不認真,而是隨性子。而賣家們除了收集舊衣服,也會把保存好的舊衣服翻新,加入流行的元素。街頭的潮人們身上至少要mix match搭配一件vintage的衣服。“甲之垃圾,乙之玫瑰”,說的是複古二手貨這回事兒,也不僅僅如此,愛情、友情莫不如此。
Come Benny 是門外的一個攤位,攤主Kate是個二十出頭在大學念傳播學的學生,業餘時間喜歡拍照。去的那個下雨的早上是她第一次練攤,飾品、望遠鏡、複古小包都用紙牌背後的統一花色作為標牌,手寫了價格和名稱。一隻複古小盒子裏裝滿了糖果,算是給開業討個彩頭。那時我看中了一個呢格子貝雷帽,對著穿衣鏡照了許久,相比大店裏精美的包裝,這裏的東西顯得很隨意,沒人攔住你:不能碰不能摸!
“wow,複古貝雷帽配你腳上的小牛皮鞋,很協調的vintage風哦。”Kate大讚我。
我伸伸腳,告訴她是在墨爾本買的。
“我記得在哪裏看到過這雙鞋。”Kate開始翻手機,邊翻邊自言自語。
“不會是在墨爾本吧?”我打趣她。
“對,就是在墨爾本,”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你看,這是我朋友的Facebook,她拍了這雙鞋。”Kate把手機轉到我麵前。
我一看,笑了,這不就是我的腳嗎?我和她的朋友曾一起出席了Jancy的婚禮,而她的朋友在Facebook上大讚了這雙鞋,配文引用的是菲茨傑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最後一句話:“於是我們調轉船頭,逆時代潮流而行,不停歇地駛向過去。”在這裏,太多昭示著好像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但它存在著,展示著一個我們望不到頭的斷層。
上了年紀的才抵得住瞬息萬變複古的浮華;有人是來聞味道的,每一件選中的物品都有和自己相關的故事;本就是當年的流行。而流行,其實就是時間。輪轉光年,誰也分不清楚是時尚還是複古,也不知道顛覆的是誰的流年。
想起我們之間的爭論,我急,極力向他表達自己歲數不小,在婚姻市場上已經沒有競爭力;他則認為有一定年紀和閱曆的女人才最精彩。我樂滋滋地以為是在肯定我,現在想來,明明是在為“不承諾”找借口——他隻是希望我在某天離開他後也能過得很好而減少負罪感吧。真可笑啊,這不就是分手前的鋪墊嗎?
可是今天,我突然想通了,女人就像一件vintage,要經曆過時間的洪流和歲月的打磨,完好存在下去並大放異彩。世界隻負責流動,不負責與你成長。我們在“靠自己”的路上走,因為芬芳的青春,要用時間鑒賞。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會被肯定的。比起光潔無痕的二十歲,誰又能說三十歲不美。嗬,我要謝謝你映照了我心深處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