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墨爾本:誰說三十歲不美(1 / 3)

周四晚上,我身穿休閑風衣和運動鞋登機,隨身攜帶一身小禮服和高跟鞋。星期六,是我讀研究生時期中國校友Jancy的婚禮。

我一如既往買晚上八點的tiger廉價航班,早一天去,打算周五隨時被呼喚。

布裏斯班到墨爾本,空中飛行時間兩小時十分鍾。在過道位置上坐定,裏麵的人也都落座,才想起把剛剛因為安檢而取下來的玻璃掛飾重新戴在脖子上。

這是一條並不耀眼的黑白串珠多層短鏈,我和Jancy賦予它獨有的標簽——美好的五十年代。Jancy是個中國姑娘,三年前我們在布裏斯班一所大學讀研究生。雖是同一所大學,但她的專業在市中心的分校,我卻在大農場本部。有一次,在新生入學的跳蚤市集裏,我穿過那些千篇一律小女生花紋、布藝,瞅到了她攤位裏數量不多的、二十世紀的老東西,英文裏叫vintage。

我在攤位前流連了很久,直到她跟我打招呼,才驚覺是個中國姑娘——說真的,“西洋複古”這件事,我一直狹隘地認為歐美國家才有這樣的土壤,澳洲沒有,中國也沒有。而眼前的這些,金色的珍珠、水鑽,浮誇的“大都會”,無不在說明擁有它的主人該有的好品位,真不知道這個姑娘從哪裏淘來的。

於是我們開始聊天,她說自己之前在英國念書,在各大複古風物市集中留了不少藏品;她說,家裏還有不少vintage服裝,但是不得不承認大部分場合還是要做一個“現代人”,因此出來練攤時,帶上的隻是首飾。

“畢加索的女兒帕洛瑪曾經說:我喜歡首飾是因為它與所有的情感聯係,每一件背後都有它的故事。現在,開始它和你的故事吧。”Jancy熱情開朗,邊說邊幫我挑了這條黑白項鏈掛上,“很多時候,我們無法全盤托出,所以我堅信,不如將你的喜好隻表現一點點,讓它們綻放在你的胸口、脖子上、耳朵上。”

時隔三年,當我把項鏈重新帶回脖子,Jancy跟我說過的這句話才被想起。原來,在過去失敗的愛情裏,我犯了“毫無保留”的大忌。

周五,Jancy單身生活的最後一天,並沒有我想象中有那麼多婚前瑣事要打理,我們甚至還有時間在皇家公園散步,懷念讀書時光。Jancy提議去附近的“失物招領”市集。

卡彭特的《昨日重現》恰到好處地響起,當我試穿繡花公爵夫人禮服時,誤以為時光穿越。老式矮櫃底下有一對泛黃的舊腳模,想到了那個在《似是故人來》裏冒充朱迪福斯特飾演的女主角的出征丈夫——七年後,他回來了,但是在去老鞋匠家中做新鞋時,原來的腳模不合適了。這本來是無謂的聯想,但是滿目的老物事,就像那一個個暫時歸來的故人,它們被擺放在一塊兒,以靜態的方式勾勒一個流光溢彩的過去。

墨爾本“失物招領”複古市集(Lost&Found Market)是Jancy常去的地方,由她來做向導再好不過。本來在T字形相接的Smith街上,前身是一個廢棄的夜店。期間搬了無數次,直到2005年找到一個大工廠作為大本營,除了公眾假日外,每天開放。據說,2011年,第二個市集在同個區域另一側的Brunswick街上開業,隻在周末待客。

大多數藏品都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到九十年代這五十年內,但對於vintage,老板Ross Hines是很在意其概念的。

“因為劃分vintage的那一年我們也不是很確定,所以有關具體年份的,請詢問我們。”看樣子,他已經煩透了人們動不動拿vintage說事兒。

很難翻譯vintage,俗一點叫舊,雅一點叫複古。二十年以上到一百年之間的東西都可以叫vintage,超過一百年的就叫古董了。vintage一般是二手貨,但不一定舊。所以,好這一口的人叫它“新複古”。

沒法細數大倉庫內的具體攤位,上百個吧,像迷宮,或是一個自由散漫的超級市場,攤主躺在紅白藍三色老折疊椅上,閉目欣賞錄音機裏卡帶發出的聲音,音質粗糲。這樣的攤位是租賃性的,比如二樓的攤位起步價是126澳幣每周,外加11%準入費。

每一件物品如同雪花一般,都是不一樣的。戴安娜王妃的盤子,藍精靈雕像,六十年代蕾絲雞尾酒晚宴小裙,還有掛在天花板上的泳衣,不知道老外怎麼來形容“三點式”。

進門右手邊的攤位專門售賣六十年代流行記憶,纖腰、印花連衣裙,方格棉布裙,顏色有鵝黃、嫩粉、冰藍,一律冰淇淋色調。Jancy上前親熱地和攤主擁抱,並把我們互相介紹。攤主Jessica是個三十多歲的金發女子,鵝黃色蓬蓬裙配上寬頭飾把劉海收進,應該就是自家鋪子裏的。聽說我也喜歡二十世紀的舊貨,她開心極了,歡快地告訴我:衣架上的30—50刀,旁邊的是便宜貨,三刀,五刀和八刀不等。

麵對像我這種空有情懷卻沒能經曆過那個年代的人,隻能拿近一點的美劇《廣告狂人》作樣本,那是個女人統一被稱為girls的年代,男主角Don Draper美麗憂鬱的妻子Betty Draper穿著修身印花連衣裙,戴著一串珍珠項鏈去見Henry Francis——即將成為她第二任丈夫的人。這身優雅似乎就把她的心裏話說了出來:改嫁沒什麼大不了,隻不過換個last n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