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是滿室陽光。身旁的鍾熙蕾還在睡,又長又翹的眼睫毛輕巧地飄動在白嫩的眼瞼上,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是個美人兒,雖然身材不是高挑,但還算苗條。一白遮三醜,再加上麵容長的也是溫媚柔美。空調還在吱吱轉著,發著輕微的沙沙聲。夏悅梔呢?佟瑞趕緊起來,一看這丫的正在陽台的高腳椅子上,晃著雙腿不知道在幹嘛。一打開陽台的門,一股熱浪迎麵而來,呃得佟瑞差點停止呼吸。“你在幹什麼啊?不熱嗎?”陽光太燦爛,佟瑞有點睜不開眼。“吃曲奇餅啊。”夏悅梔拍拍手,從高腳椅上蹦下來,手裏抱了丹麥藍罐曲奇的鐵盒子,邀功地指著迎風飄揚看起來已經幹了的衣服說:“報告老大,衣服我都洗好了,昨晚的碗也都洗好了。如果不是你們還在睡,我還想把地都拖了。”“好好好,算你乖,算你狠,幾點起的床?”“七點多,現在都十一點了……”鍾熙蕾估計聽到聲音被吵醒了,閉著眼睛就摸出來要上洗手間,經過夏悅梔身邊時賺來了一句“豬,睡到現在。”“不知道誰是豬,一大早就爬起來吃東西,胖不死你!”鍾熙蕾雖是睡眼蒙朧,嘴上卻又清又脆不饒人地回擊。“好了好了,”佟瑞拍拍手:“姐妹們快梳洗梳洗,收拾收拾,準備麥當勞的出發。”“耶!”夏悅梔一蹦三丈高。不懂“化妝”為何物的夏悅梔,杵在電視機前看完兩節本港台的節目,那兩位老大才總算往自己臉上塗抹完,光鮮亮麗地出發了。正是正午時分,驕陽似火。甫跳下沒有冷氣的公交車,新城廣場上巨大的M字便跳入眼簾。夏悅梔興奮地指著又跳又叫“M!M!M!”匆匆的路人止不住腳步,卻還是忍不住抽空側目。鍾熙蕾把傘壓得很低,拉著佟瑞快步走:“快走,別讓人看到咱們跟個瘋子在一起。”佟瑞暴笑,一把扯過夏悅梔,三人愉快地朝裏麵的麥當勞進發。一進門,熱鬧非凡的遊戲廳不由得讓人有大開眼界的感覺。鍾熙蕾嫌吵,皺眉快步走。夏悅梔卻這看看,那摸摸,被佟瑞扯著走。走到裏麵一點,麥當勞的人也是蠻多。找了個臨近落地玻璃窗的四人位置坐下,空調絲絲襲來,讓人不由得感覺舒爽了不少。桌上,牆上的圖片裏,漢堡包裏鮮嫩鬆脆的肉塊正冒著剛出油鍋的金黃色向夏悅梔招手,隻饞得她口水滴了下來。“要吃什麼。”佟瑞問。“這個,這個,這個……”夏悅梔基本上把牆上的漢堡包點了個遍。“我要雞肉的,她要牛肉的。”鍾熙蕾白了夏悅梔一眼,對佟瑞說。夏悅梔一會看看排隊的佟瑞,一會東張西望,對鍾熙蕾說:“深圳真好,咱們以後就來這裏找工作好不好?”鍾熙蕾靠在椅子上:“哪能賺到錢哪就好。”夏悅梔的熱切被潑了涼水,不滿地說:“掉錢眼裏了。”轉瞬又興奮地說:“反正我是愛上這裏了。”佟瑞終於來了,端著滿滿的食物托盤,三個漢堡包,三杯可樂,三份薯條,三杯聖代,一盒麥樂雞。夏悅梔兩眼放光,壓低聲音尖叫一聲就想開動,鍾熙蕾打掉她伸出的爪子:“洗手。”“老大,這是什麼?”“洗手液。”“老大,這又是什麼?”“幹手機。”佟瑞做了一遍洗手的示範:“也可以拿紙巾擦手,隨便你的。”看著吃得滿嘴油光的夏悅梔,佟瑞羨慕地想:小孩子的快樂,真簡單。再低頭審視自己,雖然年齡不大,但經曆卻已是滄桑,不由得有些自愧形穢。“勒大富”,佟瑞聽到這個名字還是感覺到心漏跳了一拍,鍾熙蕾說:“聽他姑媽說,他去了貴州之後很受歡迎,幾家民辦小學爭著要他。他選了最偏僻的那家,這學期就要上班了。聽說整個學校隻有校長和他兩個教師,輪流著教小孩呢,不過校長是眼花的。反正聽說條件很差,他姑媽擔心他娶不到媳婦兒,正在打聽貴州的女娃呢。”“叫老大嫁給他不就行了。”夏悅梔吃得興起,不覺說。“瞎說!”鍾熙蕾說:“窮鬼一個,老大才不會看上他呢。”“對哦,”夏悅梔兩下吸吮了吮手指,對佟瑞說:“老大,你在深圳可要好好混下去,我們以後可都要來投靠你的。”鍾熙蕾也看著她,表示讚同夏悅梔的話。佟瑞心底裏還想再聽些關於勒大富的情況,對於她們這麼快轉移話題有些失落,隻得答:“隻要我在深圳,你們來,包吃包住。”“包陪睡。”夏悅梔調皮地說。“誰跟你睡,你的腿沒一刻安寧。老大,你今晚睡中間。”鍾熙蕾說。“老大,我把你地址給勒大富了,他說會給你寫信的,寫了沒?”夏悅梔突然問。佟瑞的心又咚咚跳,為了掩飾,說了句“沒”,就低頭吸起可樂來。“那個窮鬼,誰稀罕。”鍾熙蕾說。夏悅梔瞪了她一眼說:“有時我覺得你跟鍾媽媽一樣刻薄。人家那叫有誌向。山溝溝裏的希望,你知道對於一個窮山溝裏的小孩來說,知識有多重要嗎,那可能是他或她走出大山的資本。”“還有他那奇葩老媽。有一次他家隔壁牛大媽撿了整整一麻袋子瓶子,正要拿去收廢站,就放在自家門口對麵牆邊,回屋拿其它東西的時候,他媽就把那袋瓶子收回家了。牛大媽跟她吵,她說她看到的就是她撿的,死活不肯還給人家。整的鄰居們都不理她家的。東巷那個賣豬肉的郭叔脾氣夠好了吧?他家剛搬來的時候,她媽天黑去買豬肉,郭叔按豬肉的半價賣給她的。夏天的豬肉到了下午就有味兒,所以臨近收攤的時候不都便宜甩賣嘛,這個買賣雙方都知道的行情。他媽第二天一大早趁那些主婦們買豬肉的時候到郭叔攤前鬧,說吃了他的豬肉肚子痛了一晚上,現在就要死了。郭叔的二嫂跟她理論,她就說郭叔跟他二嫂不清不楚什麼的。鬧到後來,郭叔隻得賠了點錢了事。聽說後來他家買豬肉,都得勒爸爸陪著笑臉,才有人肯賣給他。還有一次,她來院子裏找勒大哥,剛好勒大哥不在,她看到桂嬸種在院子裏的絲瓜長的蠻大了,就爬上去摘。誰知道絲瓜沒摘到,摔下來,腳被桂嬸放在那的鐵籠子邊給剜了一個老長口子,呼呼直往外冒血。院子裏的人都知道她是什麼貨色,都沒人理她。隻有梅嫂把她趕緊送衛生院包紮。結果你猜怎麼著,在衛生院裏勒爸爸要還梅嫂錢,被她看到,當著所有人大哭大鬧說梅嫂是狐狸精,勾引勒爸爸。梅嫂錢也不要了,就走了。後來她還找桂嬸要賠她腳傷的錢。桂嬸可不是好欺負的角色,兩個人就打起來了。還是勒大富姑媽出麵解決的這事。你們說勒大哥怎麼會有這樣的媽?”鍾熙蕾滔滔不絕地講著。佟瑞卻隻覺得“勒大哥、勒大富”的字眼一下一下地敲擊著心房。“你哪來聽到這麼多事?”夏悅梔嚼著滿嘴食物問。“江湖裏都是她老人家的奇葩傳說,我媽聽說的,吃飯的時候當趣事講給我們聽。”鍾熙蕾說著,皺眉看著夏悅梔有些不雅的吃相。“切,我怎麼倒是覺得她跟你媽的性格有些像……”夏悅梔說到後麵覺得有點不妥,聲音低了下來。鍾熙蕾不以為意:“我媽再怎麼不好,也不至於她這麼奇葩,這麼丟家裏人的臉啊。話說我還真有點想念我媽呢。”“真是自作賤,被你媽虐待得不夠呀?”夏悅梔把鍾熙蕾吃了幾口的草莓聖代往自己麵前移:“你不吃了吧?不吃了我試一下草莓味的好不好吃。”鍾熙蕾一臉受不了的神情。佟瑞起身:“我去買多幾杯吧?要什麼口味的?”鍾熙蕾製止了:“看她也吃得差不多了,別買了。”夏悅梔表示讚成:“飽了,滿足了,真好。”“嫁給什麼樣的人,就是選擇什麼樣的生活。勒大哥為了別人奉獻自己是很偉大,但作為他的妻兒,就得吃苦羅。要不他姑媽怎麼犯得著擔心他的終身大事,他現在才多少歲?笨。”鍾熙蕾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好了好了,”夏悅梔還想說些什麼,佟瑞打斷地說:“吃完了咱們去逛西鄉街,給你們買漂漂的衣服。”夏悅梔難為情地說:“老大,我出來沒帶多少錢。錢是老二的老媽的命,估計老二也沒帶多少錢。”“沒事,老大我負責買,就當是你們來我這作客的禮物紀念。”“老大,那快些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