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庶與徐德言、陳胤坐在一起說話,眼下形勢,各自心理都淒涼惶恐,外麵戰事紛亂,國家危難,讀書的士子不能上陣殺敵,看起來無所用途,隻能靜觀其變,有心無力的焦躁憂慮,此時方恨軟弱不濟。太子陳胤問道:“你們以為陳軍可能戰勝,保全國家?”連庶與徐德言垂首不語,無言以對。陳胤緩緩抬起頭望了窗外一眼,歎道:“難道真的已經病入膏肓,沒有救國之道,隻能在這裏空歎嗟怨?”說吧淚如雨下,跌坐倒地。
徐德言扶起勸說道:“深知太子為人,若是登臨朝政,可以有心效法秦孝公、楚莊王發憤圖強,得以一鳴驚人,起用賢能通達之輩,廢遠奸邪奸詐之人,革除弊政,然眼下危局動蕩,不能準允,況且除舊布新非一日之功,非常遠計議不能見效,然我等軟弱書生,來取都太緩慢!”陳胤抬起頭來,已經是淚流滿麵,眼角耷拉的披著一縷散發,望著身邊一直沉悶不語的連庶,連庶轉過身吞吐著說道:“天下汙垢積累深厚,非一日之力所能鏟除,還會動搖國家穩固根本,試看官將文武,大多苟且偷安,驕奢淫逸,不足拖以重事,難得有商君這樣的真人可以不懼死生,舍命變革以濟世,奮力以治國,忘乎個人榮辱,不會得過且過。乘天下安穩之時不能死力效命,而今動蕩之秋,希冀武將可以死力保全,然一棵大樹,根基已死,恐有繁茂枝葉能有何為?人心離散,朝廷已經難以讓人信任,怎能托付死命?君之疾在骨髓,無能為力。如今一切都已太遲,文治太慢,武功盡管猛烈,但也無從下手。”
話說國子監裏,學生孝存私下和自己的要好夥伴騎牆說道:“果然是奴才的種子,看來國子監也不過如此,是個培養奴才的地方,一個先生在學生麵前竟然唯唯諾諾,甚至搖尾乞憐,討好賣乖,還不是因為得了勢力,不見得自己有什麼能耐,還敢自稱君子,依我看來,根本就是狼狽為奸!”騎牆勸道:“你也不要生氣,哪朝哪代不是這樣,何必庸人自擾?”孝存冷笑道:“我待你如兄弟,你怎的幫他說話?”騎牆沒再說話,心理埋怨孝存不識好歹,偷偷地跑去與文祺泄露消息,不免添油加醋的火上澆油一番,文祺鬧羞成怒,等放學後攔孝存在路上說:“我與你素日無仇,新近無怨,你怎敢出言不遜?”
孝存說道:“你還記得若溪那個下賤女子不能?就因為你和她的無恥勾當,害的我哥哥孝正羞憤而死,你還敢口口聲聲揚言沒有仇怨,試問還有什麼能比這更讓人憤恨?”文祺笑道:“我還以為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竟是這樣的雞毛蒜皮,你情我願,有什麼責怪的?要怪隻能怪你哥哥想不開,氣量狹小,不悟時事,與我有什麼幹係!”孝存氣憤的想要拽拳打文祺,文祺身邊的夥伴笑道:“你可要想好了再下手,免得後悔莫及!”孝存因此怯懦,顫顫巍巍的不敢發作,眼睜睜的望著幾人揚長而去。文祺心想孝存知道他的秘密,若是傳揚出去,對自己名聲前途不好,因此打發人去找了三五十潑皮,使了幾萬錢財,吩咐秘密的解決孝存,做的務必幹淨利落,後事都與自己無幹。
沒想到事情敗露,東城令賈借逮捕到幾個凶犯,嚴刑之下供出原始的主謀,都說是文祺指使的,原本以為賈借不敢動作,怎知道他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下令官軍逮捕,差役們懼怕秦炅公府上勢力,都不敢前去,然賈借死命道:“捉不到文祺的,視同共犯!”差役們因此冒死向前,衝到國子監逮捕文祺入獄,文祺罵道:“雜碎的東西,你們知道我是何人,也敢冒犯?”差役請罪道:“我等事出無奈,還請見諒!”同時打發人往秦炅公府上報說消息。李馨得知文祺被捕消息,嚇得昏死過去,後來大病一場,李夫人驚得癱軟在地,慌亂不知所措。打發人趕緊去請文戡等回來商議。文塏說道:“如今動亂,哪有心思管這些事?不如去請同泰寺惠施長老,再打通其他各位官僚,盡量使用錢財,或許可以相安無事。”李夫人道:“使用多少錢才,都不吝嗇!”於是文戡與文塏兩個分頭行動。文戡去同泰寺找惠施長老,惠施見到文戡不說其他,隻帶他去參觀寺院的菜園土地,招待以粗茶淡飯,說道:“小寺寒酸,還請秦公包涵!”文戡領會其中意思,回去後送與惠施千金酬謝,歎道:“遇事終於知道,和尚念經,念得果然都是‘金’!”經過周折,前後花了七八千金,終於將文祺救贖出獄。大家終於一塊心事落地,文戡略設家宴表示歡喜,文祺看了一眼歎道:“粗茶淡飯,哪裏還似往日?”不能吃咽如口。眾人聽了,都心寒傷感。
糧草本來不足,前方軍將使者不斷回來催促索取,每回強征回來的錢糧似乎勉強撐持使用,不知怎的,總是供不應求。沈客卿掌管金帛局,總推卸責任,欺上瞞下令治粟內史籌備,常常以次充好騙過軍將,因此讓人不滿,卻轉移過錯,責備下屬之人,以解憤恨,平息之後,仍然故伎重演。文效也因此受到教訓,受命親自點撥,不敢再犯差錯,文效得到旨意,信以為真,交接之時總是親點數目,可是回頭查看所剩錢糧時總是接濟不上,文效仔細審核過賬目之後,發現原來是陳穀等三五人私自侵吞而去,作下假賬企圖欺騙。文效嚴查出來,將眾人拿住,綁到跟前審問道:“爾等實在過分,如今亂世,國家正處在危難之間,多事之秋,將士在外浴血奮戰,拚死命保全上下,你們怎敢貪贓枉法,私吞錢糧?是有心破壞,還是與北隋勾結?”
陳穀等拜伏在地,謝罪道:“前方將士,不是命懸一線,就是投奔降隋,試問還要錢糧做什麼,不還是讓將校所得?與其如此,倒不如讓給我們大家,保全身家性命要緊,豈不比白白浪費強的許多?竊聞大人府上文祺事之後,也不見好過,都在煎熬之中,何不如見眼前人救助,體恤哀情?我等不肖,留下三千石粟米已經運去府中收納,還望饒罪!”說的聲淚俱下,可憐兮兮,文效感覺於心不忍,一時間愣愣的沒有說話,躊躇著如何是好。望了眼階下的陳穀等三五人,都是素日裏親近的左右之人,同謀共事。文效喝令軍士退出,親解眾人束縛,安慰其情,放其自走,陳賈不肯離去,進與文效說道:“不是我等沒有良心,奈何大廈將傾,已經無能為力。動蕩之秋,應該識時務者為俊傑,不要再懷抱不切實際的幻想空夢,不能死命效力,惟有苟延殘喘,各自保全,何必憂心忡忡?”文效歎道:“身為國家臣子,本應該死命效力,還空有一身的胸懷抱負,時運不濟,如之奈何!”文效讓陳賈退下,自己一個人坐在一隅的角落裏靜靜地安寧心緒,冷靜獨處。立誌從政以圖效謝安之屬,然斜陽夕輝,江水滔滔,隨著最後的一抹餘暉,逝水東流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