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無垠之大海上,萬頃波濤隨風洶湧澎湃。
那風儼然得了狂症,無休止的,勢必要將這大海掀個天翻地覆。但不多時,這不知來處的風,又不知往哪裏去了,黑壓壓的烏雲似乎聽從了風的召喚亦逐漸散去。而那幾乎被撕得粉碎的海浪終於得到了一時的解脫,無風時的海麵光滑如一麵藍鏡。
紅日已經沉沒,殘月很早就懸在天空中了,蒼茫的暮色夾雜著稀疏的月光籠罩了整片大海。
月色皎皎,汪汪海麵泛起銀光,一切本是風平浪寂,卻因一艘帆船的駛來,打破了這難得的平靜。
船上燈火闌珊,語笑喧闐,海風又微微吹起。風拂過海麵,粼粼然起波紋,仿佛平平褥單起褶兒。
月光灑滿甲板,一個裙屐少年從艙室款步走了出來,向正在忙碌的水手道:“各位兄弟!現在天色已暗,不便作業,大家各自回船艙休息吧!”
這時,一個尨眉皓發的老者邁步至少年麵前,他持著一根紫檀手杖,向少年鞠行一禮,蒼老的聲音道:“殿下也早些休息吧!殿下有事再叫我們。”
少年複禮道:“納蘭先生年紀大了,不宜過度焦勞,船上事宜就交個年輕水手去做吧!”
老者道:“多謝殿下關懷!不過老朽雖然年邁,但這把老骨頭還是經得起的。”
隨後,老者指揮水手將錨拋入水中,使船停穩。
水手們安放好手裏的東西之後,拜謝了少年,紛紛回艙室休憩了。
不過,這船上的水手並非全部都是長著一副人的模樣,除了人類之外,還有一群是半人半獸。有的是牛頭人身,有的是熊頭人身,有的是人頭虎背,有的是人麵鳥嘴,有的渾身長著羽毛,有的長著尾巴……形狀各不相同,但皆通曉人語。
海風砭骨,月光寒徹。
甲板上隻留少年一人,他朝北觀看,隻見海天茫茫,漫無邊際,又舉目望向明月,微風拂過他那俊秀而略帶稚氣的麵龐,幾絲頭發飄如飛絮,眉頭似展不展,仿佛心中有慮,自語道:“殘月雖美,但始終殘缺,何時才能團圓?”
正自感喟,身後傳來一個雄渾的聲音:“清風明月,真是令人愜意啊!”
這說話的卻不是人,而是一隻巨猿,它直立行走,身高近一丈,體格強壯,穿衣打扮與人一般,腰間配著一把大鐵劍,氣勢威武。
少年回身向巨猿行了一禮,問道:“大將軍怎麼出來了?”
這巨猿看似凶猛,卻十分溫順,它拱手向少年還禮,款語溫言地道:“我本來想去找太子殿下商榷明天之事,不想殿下卻不在艙室之內,故而尋到甲板上來了。我看殿下愁顏不展,似有心事?想必又是在想公主殿下了。”
少年憂悒道:“大將軍說的不錯,我一直在擔心公主的安危,也不知公主現在生死如何?如果活著,是否在受難受苦?如果死了……”他話尚未說完,淚水已然盈眶,眉宇間更是透出了無限的思念。
巨猿撫慰道:“殿下且寬心!世人常說,禍福相椅,吉凶同域,往往福因禍生,而禍中藏福。公主此番遭難,想必也是上天有意曆練她一回,再者公主正值黛綠年華,天可伶見,我想她應該會安然無事的。”
少年聽罷,稍稍舒心道:“但願如此!”
巨猿道:“我們此次千辛萬苦漂洋而來,去往巨人島救公主,多凶少吉,我實在擔心殿下的安危。”
少年揚眉道:“赴湯蹈火,勇者不懼!我若畏葸不前,就不配做綺蘭國的太子,更不配做公主的哥哥。”
巨猿道:“我答應過國王陛下,要與殿下跬步不離,時刻保殿下周全。”
少年道:“隻要能救出公主,我生死無關緊要的。”
巨猿見少年豪氣勃勃,年紀輕輕竟能將生死置之度外,暗自敬佩,但恐他遇險之時,浮躁盲動而不顧惜自己的華貴生命,心裏委實殷憂,遂語重心長地道:“殿下,你是國王陛下唯一的子嗣,到時可千萬不能意氣行事。殿下要是有個長短,那依照綺蘭國的律法,國王若無子嗣,就必須施行禪讓製,另擇重望碩德之人,將王位傳於他。殿下,你素來心地仁慈,且博學多才,未來定是個仁愛君王,此番你若出了事,那豈不是我國民之不幸?”
少年微露笑容道:“將軍放心……”說著,他將掛在腰帶上的白玉解了下來,拿在手上,白玉裏有兩條龍紋,月光照在上麵,閃出晶瑩的色澤,更顯剔透,緊接說道:“我有龍紋白玉護身,這是父王給我的,是我們王室世代相傳的神物,有了它,妖魔巨獸傷不了我的。”
正說話間,突然撲哧一聲,艙室內飛出了一隻烏鴉,站立在巨猿的頭上。
巨猿立時惱道:“走開,你這隻該死的黑鳥,可別在我頭上拉屎。”
烏鴉道:“我肚子餓了,出來看看有沒有吃的。”
巨猿白了一眼道:“你剛剛不是才吃過幾條蟲子嗎?怎麼又餓了?真是個好吃懶做的家夥。”
烏鴉道:“我說大將軍,你不曉得我們鳥都是一根腸子通屁股的嗎?盡管吃得再飽,過一會兒就拉出去了。腸子空了,那自然就餓了。”
巨猿啐了一口唾沫,嫌棄道:“我說船艙內怎麼有那麼多鳥屎,原來是你這隻惡心的黑鳥幹的,當初就應該把你關在鳥籠裏。”
烏鴉屈枉道:“艙內的屎可不是我獨自拉的?”
巨猿道:“除了你還能有誰?”
烏鴉道:“那隻報曉的大公雞啊!”
此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短命的烏鴉,又在說我壞話。”
原來是一隻大紅公雞,它昂首闊步的走來,羽毛順滑豔麗,威武又俊氣。
烏鴉道:“艙內那些屎不是你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