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敕造錦衣侯府。
明亮的臥室裏,蓋著錦被的婦人靠著壘得高高的軟枕,透著半落的帷帳,臉畔閃爍著欣喜的光彩,那映襯著母性的光輝。
一個明眸皓齒的小姑娘趴在床頭,黑得發亮的眼睛盯著那錦被隆起的小山丘,兩隻手局促不安的扭動著,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樣子。
婦人看了,笑著把女兒的手捉住,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小姑娘的手忽然跳了一下,像是發現了新世界般,喜悅道:“娘,弟弟動了。”
婦人摸摸女兒的小腦袋,“青青想要弟弟嗎?”
“嗯。”霍青青點點頭,“爹說了,要弟弟,有了弟弟,我將來才有靠山。”
婦人噗嗤一下,把女兒摟緊懷裏,思緒卻是飄到了帝都東陵。
是啊,自己不就是庶女嗎?
將門世家出身的桂玉真如是想道。
必須,必須要誕下麒麟兒,長安霍家需要繼承人。
這時,屋外站著一道身影,側著身子輕聲道:“夫人,何夫人來診請安脈了,沙管家問,是否請人等一等。”
“不用了,躺了一會兒,我的頭暈好些了,請何夫人進來吧。”
稍候,門推開,一個麻衣婦人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下,踱步來到床榻,給眼前這位長安城裏,傳聞錦衣侯府當家人的貴人診脈。
思慮片刻,何蓮藕說道:“夫人早上頭暈,應是一晚上沒有進食,氣血有虧,吃些滋補養神的藥膳便好。”
桂玉真忙問道:“對我肚子裏的孩兒有什麼影響嗎?”
何蓮藕說道:“母親氣血虧損,說明胎兒汲取的養分多,長得更壯實。”
桂玉真聞言欣喜。
這時,桂玉真見何蓮藕麵有難色,轉喜為憂道:“何夫人有什麼話,請不必諱言。”
“是這樣的,夫人想必也聽說過我家丈夫的名聲,來府上時,外子叮囑我最好勸夫人去活人穀生產,一來避開城裏煞人的地氣,二來是活人穀種植的草藥香對剛出生的孩子最好。”
“這樣麼……”
“夫人放心,活人穀贈醫施藥,府上年年都有銀錢相贈,外子特地為夫人備下了一處風水最佳的養宅,不敢比肩錦衣侯府,但一定盡力照顧周到。”
活人穀的何事閑與何蓮藕夫婦的妙手之名,確實是聞名西北,桂玉真對兩人也格外信任,心中不免所動,然而……
倒不是她嫌棄活人穀住著沒有侯府裏舒適,畢竟她不是沒有吃過苦頭,隻是出府生產,似乎不太合乎規矩。
這時,霍青青從娘親懷裏鑽出,“聽好多人說活人穀裏出生的孩子都很聰明,還有比我年紀小的但已經會背書的神童呢!”
桂玉真自打懷孕後,便不再勞神府裏的事,一門心思養胎,因此不曾聽聞女兒的說辭,詫異片刻,扳過女兒的肩膀問道:“你聽誰說的?”
霍青青歪著腦袋說道:“府裏好多人都這麼說。”
桂玉真不再猶豫,堅定道:“好,我去活人穀,吩咐下去,讓沙管家準備起來,再派人去衙門裏把老爺請回來。”
何蓮藕不禁暗暗咋舌,如此關係霍家後代的大事,桂玉真便淩厲風行的決斷了,難怪名聲在外,長安城裏傳言霍家真正當家做主的不是霍百煉,而是霍夫人。
上麵人一句話,下麵人跑斷腿。
沙管家忙前忙後,足足備下了七八輛大車,仆婦上百人之多,由此也可看出霍家之盛。但霍家明麵上的老爺霍百煉卻沒回來,隻讓來人帶了一句話,“一切聽夫人處置。”
霍家一行車前馬後趕到城外活人穀,何蓮藕一路陪著扈夫人,在一處籠罩著薄霧與草藥香的養宅,安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