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落日風景(5)(3 / 3)

聽著特肯魔落的話,米薩婭冷笑了一聲,說:“一個懷裏揣著淬了毒的匕|首的人,值得跟隨嗎?”

特肯魔落有些氣惱了,他說:“為什麼總是拿淬了毒的匕|首說事呢?那是我用來對付背叛了我的人才會使用的,你以為堂堂的特肯魔落從生下來就是冷血的鐵腕帝王嗎?可是如果你被你此生唯一愛過的人背叛,那你和我也將沒有不同。”

米薩婭麵帶諷刺地說:“是嗎?可是那個拋棄了我的人就是我此生唯一愛過的人。”

“那一定是因為我們的故事不同,被拋棄的女人可以去當一個怨婦,可是被背叛的男人隻能去做一位暴君!”特肯魔落努力維持著高傲辯解道,“你大可以把你的故事講出來,讓我告訴你你的哀怨是多麼的可笑!”

“我的……故事嗎?”米薩婭的臉上出現了一瞬的迷惘。緊接著,她帶著哀婉的微笑說:“偉大的特肯魔落,故事這種東西我可能沒有,我有的隻是一個女人、一個女孩兒平淡的人生,珍貴卻又終將失去的人生。”

“這樣的行軍實在無聊,我倒是願意聽一下來打發打發時間。”特肯魔落一副無所謂的語氣。

於是米薩婭開始用沉緩的語調講述起了她的故事,米薩婭也是終於得到了一次傾述的機會——雖然這個傾訴的對象並不怎麼樣。

特肯魔落雖然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連他自己都有些震驚,他竟然聽得無比的認真,從他們的初見,到他們的成長,再到最後的分離……一個堅強而美好的女人的形象慢慢出現在了他的心中,那個女孩總是咬著牙付出,卻總是得不到應有的回應……或者說隻是得到了短暫的回應。當堅強和可憐放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讓人心疼啊。

講述到了最後,米薩婭才算是從回憶中解脫了出來,她恢複了那副冷冰冰的麵孔,帶著幾分刻薄的語氣說:“那麼偉大的特肯魔落,為了打發這無聊的時間,也為了證明我的可笑,是否能夠請您講述一下您想要說的故事呢?”

特肯魔落尷尬地幹咳了兩聲,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每個男人在他年輕的時候都一定是愛過女人的,即使是特肯魔落我也一樣是在劫難逃……在我還很年輕的時候,我是喜歡過一個女人的,那也是我此生唯一愛過的女人。”

“你?愛過?”米薩婭冷笑著輕哼了一聲。

特肯魔落感受到了米薩婭嘲弄的情緒,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震怒,而是自嘲地笑了笑,說:“對,是愛過,我年輕時的一個侍女便是我唯一愛過的女人;每天早晨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她像暖風一樣和煦的微笑,每天晚上睡去的時候看到的是她勞碌的背影……我曾以為我擁有了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人,因為她為我付出了她所擁有的一切卻毫無怨言——她的雙手、她的精力、她的青春、她的自由……那時的我每天回去之後,一整天的事務和修煉讓我萬分疲憊,但大口吃著她精心準備的飯菜,我又感覺身上充滿了力量。她沒有跟我說過太多話,也不需要說太多話,隻要看到她一個充滿關切的眼神或者一個溫和的微笑,我就有了讓自己變強大的理由。”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愛,直到後來有人送來了華貴的珍饈,她像往常一樣為我的試毒,不過這一次是真的‘試毒’了,她中毒昏過去前的最後一眼裏竟滿是不舍……我起初無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可是當我守在那間簡陋的屋子裏,意識到我可能要失去這個女人的時候,才知道她對我是多麼重要的存在。”特肯魔落在講述這段往事時已瞧不見眉宇間煞氣逼人的雄王氣概,聲音裏的滄桑冷暖是一個中年男人常有的感慨。

“當她死裏逃生之後,我再也克製不住自己的情感,跑到父王那裏,告訴他我心甘情願地想要與一個女人長相廝守了,希望父王賜婚。然而她的女仆身份使得父王大發雷霆,威脅我說如果我執意想要給那種卑賤女人一個名分,就不配再擁有王位繼承權,就該滾出塔彌帝國……我答應了。”

“我滿懷憧憬地準備和她去浪跡天涯,再不顧這王權紛爭,叵測人心。當時我想,從此以後我們終於可以擺脫身份尊卑的枷鎖,再也沒有主仆之分,也該讓我給她收拾一次東西,就像她無數次為我做的那樣……結果呢?我在她的雜物包裏發現了一封信,我仔細看過後確認,這正是她的筆跡,是她寫好後還沒有送出去的一封密信,裏麵詳細述說了我的修煉情況和最近的動作;我很快就通過信裏的細節推斷出收信的是我的堂兄,那個一直對王位虎視眈眈的家夥。”

“在我的有心調查之下,真相很快就揭開了,原來她是最低賤的奴隸,和她母親以及弟弟一起被我的堂兄買下,訓練過之後就被安插在我的身邊做奸細。”特肯魔落臉上再次出現了自嘲的表情,“於是我叫來了那個正在馬棚裏勞作的女人,告訴她我去麵見父王時發生的事情,並且說要和她一起浪跡天涯。起初她的臉上還是擔憂、驚喜和感動,但很快她的眼睛裏就隻剩下惴惴不安了,於是我又告訴了她,我已知曉了關於她的一切。”

“那個女人嚇壞了,她痛哭著跪倒在地,央求我放過她的母親和弟弟,我念及舊情,告訴她禍不及家人,給了她一把短刀,讓她在我麵前自裁了。”說到這裏,特肯魔落的臉上一陣悵然若失。

“那時候,每天夜裏我都會莫名醒來,覺得胸口痛得厲害……從那時起我明白了,不管是什麼樣的女人,你盡可以去寵她,賜她金玉華服,珍奇珠寶,可千萬不能愛她。”特肯魔落說完這句話之後就不再言語了。

米薩婭聽完之後呼了口氣,重新躺在了草地上,帶著幾分歎惋地說:“可憐的女人。”

本來已經騎著雪獅走出了幾步的特肯魔落聽到這句話之後又回過了頭來,冷冷地說:“可憐的人一定都有可恨的地方。”

“這麼說來你也有可恨的地方嘍?嗯,確實是這樣。”米薩婭頗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特肯魔落強壓著不悅的怒火說:“哦?你是說我可憐?的確,愛上一個時刻監視我的女仆,還被她那些心機和手段感動,真是可笑可憐。”

米薩婭搖了搖頭說:“不,我是可憐你錯過了最美好的愛情,那個女人雖然受你堂兄脅迫做了對你不利的事情,可是她真的對你沒有感情嗎?如果她沒有付出真心,你又怎可能被虛情假意所打動呢?那你為什麼不嚐試著去挽回呢?明明甘願放棄王權去浪跡天涯,卻不肯努力去挽回一段感情嗎?你這樣的家夥,真是可憐,真是可恨啊。”

特肯魔落仰天大笑了起來,他對米薩婭說:“女人,那你呢?你被所愛的人背叛了,為什麼不去挽回?你有來這裏送死的勇氣,可是卻沒有去挽回你的愛情的勇氣嗎?”特肯魔落終於抓住了可以嘲笑這個女人的機會,大肆挖苦似的說了起來。

不料,那個諾亞女人卻沒有被這句話戳到痛處,她盯著特肯魔落說:“我也想要挽回,我有著我的勇氣和決意,可是因為你!是你的大軍壓境,讓哈裏洛陷入了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讓我再也沒有機會做出努力去挽回了。我隻能選擇來這裏,不僅是為了殺死你拯救他的家國,也是為了殺死你祭奠我的愛情!”

特肯魔落沉默了,他凝視那個女人的眼睛,雖然她嘴裏喊著最惡毒的詛咒,可是她的眼睛裏沒有憤怒和憎恨,隻有如浪潮般洶湧著的哀傷。

“原來……我們是一類人啊。不,應該說你比我更清楚,可也更糊塗。”特肯魔落喃喃念叨了兩句之後就稍微催促著加快了雪獅步伐。他頭也不回地對米薩婭說:“你繼續遠遠跟在後麵吧,等我無聊了會再傳喚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