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夢見魏遲目眥盡裂地吼出那個詞:“為什麼這麼下.賤?!”
她當時正是被命運折騰到絕望的時刻,心麻木得沒有知覺,竟然還微笑:“我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家庭、愛情、學業,連尊嚴也都沒有了。魏遲上前心痛地抱住她:“還有我,還有我。我在。”
人在脆弱的時候最聽不得軟話,她立時崩潰地大哭,所有的絕望無助都湧上來,就在美國的街頭使勁地打他:“騙我!騙我!都騙我!誰都不在!隻有我自己!為什麼都對我這麼心狠?為什麼,我到底作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魏遲站在路上任她打罵,然後狠狠地抱緊她,鄭重地說:我再也不對你心狠,再也不。
這一天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哭濕了枕巾。嗬,有多久沒有在夢中流過淚了?多久?
她還會夢見那之後的日子。她要銀貨兩訖,魏遲便同意她銀貨兩訖。那時候每天早上起來都無精打采的,覺得不過又是一個灰暗的日子。魏遲卻喜歡趁她早起反應慢的時候作弄她,撥她的耳朵拉她的頭發打她的屁股,態度惡劣。等她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卻已經跑得遠遠的,大笑著喊著繞口令:“呆榿榿,榿榿呆!”她就很不滿意地往床上倒,此時魏遲又會快速跑回來精準地控製住她下滑的趨勢哄著她去洗臉,還自稱“阿嬤”。她夢見他們去山間遠足,一夥人點了篝火講故事,通紅的篝火映得二人眉目溫存、氣氛正好。她夢見魏遲嬉皮笑臉地說:“阿姨戴這個太好看太美了!唉,榿榿要是有您一半的氣質,我就死而無憾了!”
那時候覺得很灰暗的日子,現在想起來竟也會在夢中笑得那麼開心,以至於睜開眼睛回憶起夢境時還不願意起床,期望著能夠繼續夢下去。
可是夢終究要醒的,生活畢竟還要睜著眼睛過。
當那些被忽視的過往瑣事一齊冒出來的時候,顧榿榿的生活變得很擁擠,魏遲的聲音總是不經意地跳了出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魏遲留給她的這麼多、這麼好。她問自己:你是否應該高興竟然有這麼多美好的回憶?
她開始想念他的臭脾氣、壞心眼,想念他初時的惡形惡狀,想念他越來越溫厚的態度,想念他大笑時飛揚的眉眼、得意時翹起的嘴角。
她想起一年前她發燒的時候,他大清早給她送粥時扭捏不安的樣子,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擺。想到這裏她就微笑,笑得幾近幸福。
杜可問:“顧姐你在笑什麼?你是不是談戀愛了?那魏董怎麼辦?魏董怎麼不來了?”這時顧榿榿的微笑就會摻進一些苦澀。
她曾說,魏遲就像是一株植物。如今始知,原來這一株生機勃勃的植物早就在她的心尖上深深紮根,並憑借他頑強的生命力,在她如此貧瘠的心間茁壯成長,最終枝繁葉茂,直至占據了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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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老師又掛電話來,顧榿榿明明知道這是自己選擇過平淡生活的一次機會,卻仍舊正式而徹底地回絕了他。她這樣的狀態根本無法對別人負責。鄭老師顯得有些意外,但依舊禮貌地說了幾句客氣話之後,便不再聯係了。
一個月匆匆過去,顧榿榿過年長的幾斤肉很快瘦了下來,而且減肥的勢頭凶猛得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