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1 / 3)

鐵蛋笑了一下:“我當時也這樣對雷九天分析過,雷九天的反應,十分有趣,你想知道雷九天是怎麼反應的?”

我沒有說甚麼,隻是舉起拳頭來,向他揚了一揚,意思是說:“你敢不說,或是吞吞吐吐賣關子,我就請你飽嚐老拳。”

我和他,在少年相交之時,常向對方作這樣的手勢,他自然一看就明白。

他又笑了一下,說出了雷九天的反應。

雷九天很是不屑,冷笑了一聲:“那也沒有甚麼特別高人一等的,占山為王,自稱是甚麼都可以,隋朝瓦崗寨上,程咬金就曾自稱‘混世魔王’,算起來,他的後人也有資格當龍天官。”

鐵蛋聽雷九天說得有趣,哈哈大笑:“山大王也算,雷顧問你的後人,也可以算了。”

鐵蛋估計在雷九天長久的江湖生涯之中,一定也有“占山為王”的階段,所以才這樣調侃了他一下。

雷九天倒不是生氣,隻是刹那之間,十分惶恐,雙手亂搖,連聲道:“將軍,這話……不能說……那是造反的事,要殺頭的。”

本來,雷九天的話,又隱約使鐵蛋想到了甚麼,可是由於那時雷九天脹紅了臉,神情滑稽,所以鐵蛋跟著哈哈大笑,也就忽略了過去。

雷九天鎮定了下來,正色道:“將軍你別說,我見老老十二天官的時候,見過那龍天官,他的模樣,倒真的和袁王帝,後來又成了袁大總統的,十分相似,同樣是五短肥胖,大頭大耳,很有幾分帝皇之氣。”

聽雷九天說得認真,鐵大將軍又是一陣縱笑。雷九天又伸手在腰際按了一下,這一次,他並沒有揮動酒蛇鞭,隻是伸手按在腰部,當然他在暗中運勁,隻見那“蛇”自他的腰際,如同活了一樣,昂起頭來,一股酒箭,自蛇口的玉管之中,射了出來。

雷九天昂高了頭,酒箭射高之後,再落下來,恰好全落在他的口裏。剛才他含著玉管喝酒,一點酒也沒有外溢,並沒有聞到酒香,這是他換了一個方法,酒才一射出,酒香撲鼻,登時令人心曠神怡。

鐵將軍也是嗜酒之人,一聞到這股酒香,脫口便讚:“好酒。”

他才一讚,雷九天就道:“將軍請。”

隨著一個“請”字,蛇頭突然一轉,酒箭向鐵蛋射了過來,來勢不急,鐵蛋微昂頭,張大口,恰好接了個正著,酒入口中,順喉而下,清冽無比,異香滿體,連喝了三口之後,鐵蛋不由自主,脫口再讚:“真好酒。”

雷九天大喜:“將軍善飲,以後我們共事,那就更加方便了,這酒……”

雷九天又介紹了幾句他放在蛇皮袋中那酒的好處,鐵蛋其時,全身都由於酒進入了血液,像有一股暖烘烘的火在全身流轉,四肢百骸,都有說不出的舒服,所以,並沒有聽進去。

直到鐵蛋又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雷九天的聲音才入了耳,他在說:“領袖召見我的經過,已經說完了,將軍,我一定盡我力量,為……人民服務。”

鐵大將軍和雷顧問的合作,使得這項任務完成得很好。雷九天是江湖的活辭典,甚麼人物的來龍去脈,慣在何處活動,行事的方式如何,習性怎樣,武功如何,和其餘江湖人物,有甚麼牽連,除非隻是偷雞摸狗的小毛賊,不然,都能一一說出來曆。這就使鐵大將軍的行動,方便了許多,例如在山中抓到了一個人,明知他不是土著,可是其人又拚死甚麼都不說,也就無法知道他的來曆和還有多少夥伴。

而在這樣的情形下,雷九天隻要一看,就立刻可以叫出這家夥的名字來:“好家夥,真有長進了,哥兒你不就是巢湖的劉家三虎之一嗎?你那兩個兄弟呢?也躲進山來了?不當湖匪當山賊了?不過我看狗改不了吃屎的習性,我看你們那夥人還是依水為寨。參謀,查查地圖,看看附近有沒有湖泊,他們的巢穴,必在那裏。”

單是這一番話,就足以令得強悍凶殘的慣匪,麵無人色,不戰而降。

在那時,領袖既然曾有過指示,是戰是降,結果完全一樣,一概格殺,所以到了後來,雙方之間的戰況,更趨慘烈,也沒有甚麼人投降的了,一律拚死,鐵大將軍也殺紅了眼,連受傷的俘虜,也一律誅殺。

後來,在任務完成之後,鐵大將軍在呈給領袖的報告之中,有這樣的句子:“可殺可不殺的有四萬多人,都殺了。”

偉大的領袖的批示是:“殺得好。”

多麼有氣派,人的性命,在這種大人物的眼中,就和草芥一樣,惟有如此,才能穩固勢力,殺人會手軟的,哪配列入帝王將相的隊伍之中。

在這個過程之中,鐵蛋越來越明白,領袖派雷九天來的主要目的,是要他來辨認十二天官,因為隻有十二天官才是“值得注意的人”。

至於何以十二天官被領袖定為“值得注意的人”,雷九天不知道,連追隨領袖,差不多可以把領袖的心意揣摩出四五成的鐵將軍,也不知道。

他又把領袖給他的那本書,看了三遍,還是不能明白領袖的喻意。

而他一遍又一遍要求雷九天講十二天官的事,也沒有甚麼新的資料可以發掘了。

剿滅戰進行到了後期,已經殺了幾十萬人,軍隊一個山頭一個山頭推進,剩下的敵人,估計已經不多,根據幾次軍隊損失重大的遭遇戰的情形來看,雷九天下了結論:“這幾次戰役的對手,一定是十二天官。一定是他們。”

最早是戰敗回來的一個連長的報告,本來是極勇敢的軍官,可是在敘述他那一連,兩百人全部被消滅,隻剩下他一個人逃回來的時候,身子還在發抖。

他說:“在夜行軍中,突然受到了殂擊……有一群……那不是人,是……山魈鬼怪……每個人的眼都會發綠光,一給綠光射中,就全身發軟,有甚麼武器都沒有用,有原子彈,也扔不出去啊……那群鬼怪,來去如風,被沾著身子就倒,倒了就斷氣,兩百來人連發一聲喊的機會都沒有,就……全犧牲了。”

鐵蛋聽得臉色鐵青:“那你怎麼獨自回來了呢?”

連長身子抖得厲害,麵上了無血色,好一會才道:“是他們放我回來的,……還有一番話,叫我帶回來……向將軍說。”

鐵蛋厲聲:“說,甚麼話。”

連長急忙聲明:“那是那群鬼怪……說的。”

鐵蛋一拍桌子:“快說。”

連長聲音發顫:“一個鬼怪,像是一個瘦老頭,他……那時,我給另一個鬼怪在後麵揪住了頭發。那老鬼說,你們趕盡殺絕,一個不留。我們可不能學這種手段,總得留上一個活口,回去告訴你們那位鐵大將軍,有朝一日,他落在我們手裏,也會放他一回。”

鐵蛋聽了,不怒反笑,在一旁的雷九天,就在這時,用沉重的聲音道:“十二天官,準是這一夥,不會是別人,準是他們。”

雷九天的話,令得鐵蛋心頭震動,大是躊躇。

衛斯理之77大秘密正文第十部:圍捕十二天官

章節字數:7019更新時間:07-10-0917:42

在聽那連長報告的時候,鐵大將軍自然知道那一批人不是甚麼妖魔鬼怪,隻是極厲害而且心狠手辣的人。這批敵人一舉消滅了他二百多個部下,那令得他這個常勝將軍,猶如臉上被人摑了一掌。

他正在迅速轉念,如何展開搜捕,如何調動最精銳的部隊,去消滅這股凶悍的敵人,可是雷九天卻忽然提醒他,那股悍匪,是十二天官。是領袖特地指示過的所謂值得注意的人物。

所謂值得注意,鐵蛋已經可以肯定,那是要特別處理的,至少,要生擒,看究竟有甚麼地方值得注意,而不是格殺。

如果殺死了,再有值得注意之處,也沒有用了。

這些日子來,隨著他指揮的軍事行動節節勝利,他更加體會到了領袖的指示,關係重大,因為日理萬機的偉大領袖,竟然接二連三向他問及有關追剿的情形,又把那句指示重複了兩次,也問他有沒有聽雷九天的彙報,和看了那本書沒有。

鐵蛋不知道那是甚麼大事,但是他卻知道,有一副千斤重擔在他的肩頭上,他必須極度小心處理。

他轉頭向雷九天望去,隻見雷九天的神情也凝重之極,雙手緊握著拳,又道:“一定是十二天官。”

鐵蛋聽他說來說去都是這一句,不禁焦躁起來,大聲道:“說說該怎麼對付。”

雷九天震動了一下,反問:“不知道將軍要怎麼對付?是格殺,還是活捉?”

鐵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領袖曾特別指出,這十二人值得注意,需要注意,這……領袖的意思,當然是要特別處理。”

整個行動的指示是“格殺勿論”,“特別處理”的意思,自然是生擒活捉了。

雷九天接下來所說的話,倒令得鐵蛋大是滿意,相信自己的判斷不錯。

雷九天道:“是。是。我在覲見領袖的時候,也感到領袖特別關注這十二天官,能勸得他們……和平起義……也省了不少功夫。”

雷九天的話,說到後來,有點不倫不類,是以鐵蛋瞪了他一眼。

雷九天忙解釋:“我是說,十二天官各懷絕技,有的還擅長‘迷魂大法’、‘攝心術’,士兵一和他們眼光接觸,就會失魂落魄……”

鐵蛋更怒:“那多半是催眠術,你別長他人威風,那會動搖軍心。”

在軍隊之中,“動搖軍心”的罪名何等之重,可以就地正法,雷九天發急:“他們還有一個天官大陣,更是厲害無比……”

他說到這裏,才想起自己越是說,越是在“長他人威風”,所以漲紅了臉,再也說不下去。

這時,鐵蛋早已想到,如果要剿滅,那事情容易,架上百十門大炮,一個山一個山轟過去,隻消轟死了其中一個,天官門也就消滅了。

可是如果要“特別處理”,那就難上加難,這十二人都身負上乘武功,又在暗中,連他們在何處藏身都不知道,如何迫他們現身,就是大問題,怎能活捉他們?

一想到這一點,他心中更是煩惱。雷九天偏又道:“要是他們肯過來,利用他們的本領,再去追剿殘匪,可以事半功倍。”

鐵蛋冷笑一聲:“或者他們心中還存著‘江湖義氣’,不肯幫著官府行事。”

雷九天是老江湖了,自然聽得出鐵蛋話中的譏諷之意,心中大是生氣,可是又不敢發作,一張老臉,也就漲成了紫紅色。

鐵蛋一揮手:“雷顧問,由你在軍中挑選會武術的人,能挑多少就挑多少,必要時,連我也算上。我也習過武。由你為首,來對付十二天官,這件事辦成了,是一樁特大功勞。”

雷九天可能是熱中想做官,一聽到有這樣的立功機會,精神一振,大聲答應,頗為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而高興。

鐵蛋又向在一旁的參謀長下令:“在軍中挑選神槍手,一定要百發百中,組成小組,隨雷顧問行動。”

雷九天神情疑惑,不知道鐵將軍的第二道命令,用意何在。

我倒是一聽得鐵蛋說到這裏,就明白了。

他要調神槍手,組成小組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對付十二天官。萬一武術上對付不了,槍械自然還有用,隻射傷,不射死,也就是“特別處理”了。

我歎了一聲:“十二天官在這樣的大軍追捕之下,還能全身而退,真了不起。”

鐵蛋瞪了我一眼:“就是不能取他們的狗命,不然,一百二十個天官,也早成肉醬了。”

從鐵蛋至今猶有恨意的情形來看,當年戰況之慘烈,可想而知。

事實也確然如此,在那個連隻剩下一個連長回來之後,又接連好幾次,一個排,或是一組巡邏,一隊偵察,遇上了伏擊,都是連對方是甚麼模樣都沒有看清楚,就“被碰上就死”,但也總有一個活著回來,也照例傳他們的話,要鐵大將軍小心,總有一天,會把他活捉。

鐵蛋在開始時,下了極嚴的命令,不準傳播消息。可是這種人命關天的事,索性公開了還好,一旦不公開,又絕對無法消滅在暗中傳播,這就越傳越多,越說越是可怖,整個軍隊之中,離奇的說法之多,保證可以編一部鬼怪大傳。

而雷九天編了一個特別大隊,總共有七十多人,神槍手也有三十多人,但是一點用也沒有,因為根本找不到對手在何處。

於是,鐵大將軍無可奈何之餘,在各處林子、峭壁之上,豎上了木牌布告,直接邀十二天官出麵相會。“本將軍以軍人榮譽保證,今公開會麵,決不設任何埋伏,不加任何傷害,可以選擇去留。”

這可以說是自有戰爭史以來,最優惠的招降條件了。

這樣的布告,也用漆油寫在岩石上,而且,還發給每一個戰士。因為每次遭遇,雖然軍隊損失慘重,但總有一個被放回來,可以通過這個幸存者,向神出鬼沒的十二天官傳遞訊息。

鐵蛋在許多年後,說到這一節時,仍然大有屈辱之感,我本來想哈哈大笑的,但是想到他是一個馳騁沙場的大將軍,卻要在頑敵之前,采取這樣的行動,那正是窩囊之極了,作為老朋友就不應該在這件事上取笑他。

所以,我沒有笑,隻是大搖其頭:“沒有用,一定沒有用。”

鐵蛋神情懊喪:“我用軍譽作擔保,他們居然也不相信,太豈有此理了。”

我歎了一聲:“你們說了不算數的例子太多了,而且兵不厭詐,你再拍心口擔保,到時一反悔,他們找誰評理去?哪有自己送上門來的道理。別說是你作擔保,就算是領袖出麵做擔保,他們也不會上當。這點聰明才智,十二天官一定有。”

(若幹年後,真的,領袖拍心口擔保了一些事,引得一大批人信以為真,上了當,那些人的聰明才智,顯然不如十二天官遠甚,結果,自然死傷狼藉,慘不堪言,也算是愚蠢的回報吧。)

鐵蛋睜大了眼望著我:“我可沒想要騙他們。”

我笑:“總之他們不會相信就是,你沒有等到他們來吧?快說到你成了他們的俘虜沒有?”

我等了那麼久,才忍不住催了一句。鐵蛋的反應,仍極其強烈,他把輪椅轉得飛快,竟沒有停止的意思,我走過去,用力按住了輪椅,不讓他再轉。

他歎了一聲:“他們用了奸計,任誰也要上當。”

我心知其中的過程,一定十分曲折,可是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十二天官有甚麼“奸計”可用。

因為十二天官雖然連連得利,又在暗處,可是想要接近鐵大將軍,也是很困難的事,別說俘虜他了,難道是雷九天倒戈相向。我立時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十二天官若是行事要靠外來力量的話,也不成其為十二天官了。

鐵蛋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時,我們已經有點眉目,他們的行動再快,根據好幾次接觸,他們一日之間的移動,也不能超過兩百公裏……”

我不禁駭然:要在那種窮山惡水的環境之中,一天行動接近兩百公裏,那豈是容易的事。

鐵蛋是軍事天才,在掌握了這一點之後,他調配軍隊就有了準則。

若是一晚部隊受到了襲擊,他就立刻以這個襲擊點為中心,兩百公裏為半徑,調動軍隊,向中心點擠壓。

這樣的行動,需要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參加的軍隊數目之多,也令人咋舌,最多的時候,軍隊的人數,超過六萬人。

以超過六萬人的武裝部隊,去對付十二個人,這隻怕是人類曆史上強弱最懸殊的鬥爭了。

可是,強的一方,並沒有占多大的優勢,至少,在心理上反倒處於劣勢。軍中對這十二個“鬼怪”的恐懼心理,像瘟疫一樣蔓延,甚至出現了罕見的逃兵現象。

逃兵現象已令得鐵將軍頭痛無比,而更令他頭痛的是,他的主要手下,參謀長直接向中央報告他“行動失常,指揮失誤,實乃我軍建軍以來之最大錯誤”,而他作嚴厲的攻擊,而在上級機關,也有更多的人對鐵蛋的行動大是不滿。

可是使鐵蛋感到自己並沒有做錯的,是當事情鬧到了最高領袖那裏,最高領袖所說的話。

領袖下達了很是肯定的指示:“一切行動,由鐵蛋全權負責,由於環境特殊,可以根據指揮員的個人意思,隨意行事。”

那參謀長被調離部隊,鐵蛋知道自己做得極對,就算再加一倍人馬,隻要是活捉十二天官,那就是領袖最高指示的真正用意。

至於領袖何以要如此重視十二天官,鐵大將軍當時,再聰明,也想不出一個究竟來。

老實說,他把一切經過向我說了,我也不明白領袖的用意何在,簡直不可思議之至。

那時,憑著絕對優勢的兵力,鐵蛋深信自己已經把十二天官圍在包圍圈之中了。

既然有了領袖的支持,鐵蛋的行動,更沒有顧忌,全力以赴,縮小包圍圈,哪怕每天隻縮小五公裏,三五個月下來,也必然可以把十二天官擠出來。

這是最笨的辦法,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十二天官顯然也覺得不妙,他們發動襲擊的次數更多,但範圍始終在包圍圈之中。

又過了十來天,包圍圈縮小到了半徑隻有四十公裏了,鐵蛋隨軍推進,那一晚,駐軍在一個小山穀之中。

由於十二天官一直在揚言,要活捉鐵大將軍,所以鐵將軍的警衛工作,也嚴密無比。

除了有一個警衛連之外,還有雷九天率領的武學高手,鐵蛋自己,也警惕非凡,不敢大意。

那一次事變,鐵蛋事後追溯起來,事情還是壞在雷九天的身上。

那小山穀是一個天險,四麵都是高聳的峭壁,隻有一個山坳,可供進入,本來盤踞著一股自四川撤下來的敗兵,經過三日激戰,才全部消滅。

那股散兵在這山穀中已盤踞了些日子,所以蓋有十來間石屋,雷九天一看就說這裏可以成為司令部,鐵蛋也沒有意見。

若說雷九天辦事不公,那也不公平,他非但在山坳口布下了重兵防守,就連峭壁之內,也組織了六個巡邏隊,徹夜巡查,因為這種陡壁,並難不倒武學高手。

而他自己,也親自巡查,這個身形紮實的老頭子。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這些日子來,部隊上下,無不敬佩,連鐵將軍也對他另眼相看了。

那晚上,午夜時分,雷九天帶著兩個人,才巡到山坳口,忽然聽到汽車喇叭聲大作,按個不停,晚上靜寂,車號聲在山中一響起,立時激起了回音,一時之間,簡直如同鬼哭神號一般,驚天動地。

雷九天不禁大怒,軍中有一個汽車營,所有的車子,不論大小,都歸這個營調配。汽車營的官兵,自視頗高,很有點特殊分子的味道,也經常鬧事。

雷九天以為又不知是甚麼官兵喝醉了酒在發酒瘋,可是酒瘋竟然發到司令部的旁邊來了,這還了得?

雷九天一揮手,身形略矮,已向下疾竄了出去,他兩個手下,也是武學高手,就緊跟在後麵。

他們還沒有從山坳的口子奔出去,就看到幾道強光,直射了過來,叫人眼都睜不開,雷九天又驚又怒,眯著眼,約略看清來的是三輛吉普車,都亮了車頭燈,在崎嶇的山路上,馳騁極快,車身跳動,那幾根光柱更是閃動不定,令人眼花撩亂。

雷九天忍無可忍,大喝:“停車,太胡鬧了!”

第一輛車中,卻有好幾個人一起斷喝,聲音有男有女:“放肆!領袖來了!”

這“領袖來了”四字一入耳,恍若晴天霹靂,雷九天整個人都呆了一呆,而三輛車子也已飛駛到了近前,當中那輛吉普車上,一共有四個人,其餘三個是甚麼人,雷九天也沒有看清楚,隻看清了其中一人,身形高大,廣額長發,目光炯炯,不怒而威,不是領袖是誰?

雷九天一驚,實是非同小可,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雙腳發軟,差點又沒有再跪了下去。

就在那時,車子並沒有停止前進,領袖在車上向雷九天招手:“來,雷老,我們一起見鐵司令去。”

雷九天隻覺得耳際“嗡嗡”作響,那一聲“雷老”正是上次他覲見領袖時,領袖對他的稱呼。單是這一聲稱呼,雷九天就感激得想趴在地上叩九個響頭,滿身發熱,下定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決心,因為領袖對他的禮遇,實在太隆重了。

這時,又聽得領袖這樣叫,雷九天在車子經過他身邊時,竟提不起勁來躍上車去。以他的武功造詣而論,那簡直不可思議,還是車上的人拉了他一把,他才上了車。

上了車之後,他如何敢和領袖一起坐,隻是站著,車子已直駛進了山穀。

有不少負責警衛的官兵,聽到了喧鬧聲,一起奔了過來,隻見雷九天站在車上,揮著手,大聲叫著:“讓開。讓開。各自嚴守崗位。不得亂傳消息。”

眾官兵一看到這等陣仗,如何還會有行動?

而且,車頭燈雖然刺眼,在車上的人,還是隱約可辨,領袖的像,誰沒見過,一時之間,人人震驚,誰還敢出半句聲?

這時,鐵蛋還沒有睡,他正在看書。就是領袖給他的那本書,也早聽到了外麵的車號聲、呼喝聲,覺得不成體統,但他身為大將軍,自然也不必親自出去硬壓,隻是皺著眉在生氣。

接著,他又聽到了雷九天的呼喝聲,在喝令眾人離開,他才覺出事情有點不尋常,才站起身,門處一陣勁風,“砰”的一聲,本來就不很結實的門,已被撞了開來,雷九天滿麵通紅,飛撲而入。他武學造詣也真是高,撲進來的勢子那麼急,可是一下子就穩穩地站到了錯愕萬分的鐵蛋身前。

雷九天的聲音宏亮之極,隻聽得他叫道:“領袖來了,將軍快接駕。”

他真的急了,所以又冒出了“接駕”這樣的詞兒來。

鐵蛋怔了一怔,一時之間,還沒有會過意來,領袖已帶著二男一女,走了進來,朗聲道:“小鐵,你這仗不好打,來看看你,有甚麼難題,一起琢磨琢磨……”

鐵蛋定睛一看,燈火閃爍之中,進來的不是領袖又是誰?

而且,剛才入耳的那幾句話,鐵蛋也聽過許多次了。好多年的戰爭歲月之中,遇上戰事有阻滯時,領袖也曾突然出現在陣地上,對他講同樣的話,每一次,都使他增加勇氣和智慧。

這時,鐵蛋隻覺得熱血沸騰,身子站得筆直,衍了一個極其漂亮的軍禮:“領袖你好。”

領袖走近來,伸手拍鐵蛋的肩。領袖的個子高,鐵蛋要仰起頭才能看他,隻見領袖似乎比上次見到時,老了一些,可知國家大事,千頭萬緒,很是傷神。鐵蛋極誠懇地道:“領袖要多多保重,這種地方,不要來了。”

領袖笑著:“來,跟我來,我帶你去見幾個你再也想不到的人。”

領袖說著,轉身就走,和他帶來的幾個跟隨,一起出了屋子,鐵蛋自然跟在後麵,雷九天也跟了出來。

領袖一出屋子,就自顧自上了車,隻向鐵蛋招了招手,鐵蛋也上了車,雷九天站在那裏,未蒙領袖指示,他卻不敢上車。

領袖在車上向他道:“雷老,鐵司令跟我去有事情,少則一天,多則三天就回來,這裏的事,由你代理。”

這時候,高級軍官都已得了訊息,可是卻遠遠地圍著,沒有人敢過來。

三輛吉普車,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響著車號,車頭燈光射出老遠,疾駛而去。

鐵蛋講述到這裏,停了下來,連連喝酒。

我由於一早就知道他遭了十二天官的俘虜,又知道十二天官是用了“奸計”的,所以,當他一說到雷九天看到領袖時,我就知道那是假的了。

江湖上的奇才異能之士多,易容改扮,不是難事,再加領袖的相貌言語行為特徵,天下皆知,要模仿得維妙維肖也不是難事。

何況當時的情形,雷九天一上來就有了先入之見。他隻見過領袖一次,自然更難分辨,他一大呼小叫,假冒者等於是他帶進來的一樣,鐵蛋當然也容易上當。

雖然由於對方的行事巧妙,容易上當,但是鐵蛋以大將軍的身分,就這樣容易被人帶走,也說不過去。而且他曾在近距離和領袖麵對麵,又曾和領袖長時期相處,若說是一點破綻也看不出,自然難免粗心之責。

鐵蛋望了我一下:“我知道你在想甚麼,你在說,我太疏忽了。”

我點頭:“是,易容假裝之術,精巧得和真的一樣,那是小說家言,實際上,總有破綻可循,仔細一點,可以分得出。”

鐵蛋伸手在自己的臉上重重抹了一下:“我不和你爭辯,再聽下去,你自然會知道何以我會深信不疑。”

我想了幾個可能,隻想到領袖的行事,一向鬼神莫測,而且他威信極高,一見到了他,都不免緊張,也就無法細察了。

我隻是問了一句:“你孤身一人,就跟著領袖走了,難道不疑心嗎?”

鐵蛋長歎了一聲。

他不是不疑心,而是當他疑心時,已經遲了。

上了車之後,領袖沒有再說過話,沉著臉,自然威嚴。鐵蛋先向自己的車看了看,再向前後的車子看了一下,除了自己和領袖之外,一共是七男四女,都是陌生麵孔,以前全未見過。

鐵蛋心中,陡地起疑,又很大膽地盯著領袖看了一眼,確定身邊的真是領袖,他才道:“領袖的警衛員怎麼全都換了?”

他問了這一句,領袖的手向上略揚了一揚,鐵蛋在全然沒有防備之下,雙肩一麻,已然著了道兒,他大叫一聲,腰際再是一痛,已經動彈不得。

衛斯理之77大秘密正文第十一部:他不是領袖是誰?

章節字數:6867更新時間:07-10-0917:46

鐵大將軍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直到那時,他還是未曾想到,領袖會是假冒的。他隻當是領袖要拿他問罪,而用了這樣的手段,自然是死路一條了。

刹那之間,任憑他再勇敢過人,也出了一身冷汗。

而他全身有三個穴道被封,除了眼珠還能轉動之外,連話也不能說。

而且,點穴功夫,是武術之中,至高無上的功夫,鐵蛋武學造詣非凡,他就不會,授他武藝的是他的叔叔,也不會。南白北雷,白老大和雷九天也不會,我遇到的許多高人,也不會。

而在他身後的兩個人,一個看來獐頭鼠目,一個看來粗魯無比,竟然會點穴功夫,自己實在是沒有反抗餘地了。

在這樣的劇變之下,他隻好眼珠轉動,望著領袖,隻見領袖神色漠然,一伸手,自他的腰際,摘下了手鎗,同時,又揚了揚手。

鐵蛋隻覺眼前一黑,一隻皮袋,兜頭罩了下來,把他的上半身罩住。

那皮袋竟專為罩人而設,袋口有許多帶子,鐵蛋在毫無反抗能力的情形之下,雙手雙足,被緊緊綁住。

鐵蛋這時,心中的冤屈,真難以形容,想不到一生征戰沙場,竟死得那麼不明不白。

車子一直在疾駛,約莫駛了大半小時,鐵蛋才被提下車來,從感覺上來說,是上了山,在向上竄,提他的人氣力很大,提了一個人,仍然上得飛快。

直到這時,鐵蛋才感到事有蹊蹺領袖若是要收拾他,何必把他帶到山上去?

可是他再機敏,也無法料得到究竟發生了甚麼事。隻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已落人他人的手中,必然凶多吉少。

他拚命掙紮,可是點穴功夫,奇妙無比,硬是一點也動彈不得。

約莫又過了一小時左右或許並沒有那麼久,隻是鐵蛋被裝在皮袋之中,度分如年,所以就覺得過了很久,這才慢了下來,又移動了一會,就停了下來,耳際隻聽到淙淙的水聲。

鐵蛋感到被放了下來,靠著石頭站住,陡然刷地一聲響,眼前一亮,那皮袋裂了一個口子,使他的臉露了出來。皮袋是被一柄鋒利無比的匕首劃開的,那匕首閃耀著藍殷殷的光芒,離他的臉麵,不夠半寸。

自那匕首之中,竟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散發出來,當真是詭異之極。

匕首握在一個長臉的女人手裏,那女人的神情,陰森之至,也叫人不寒而栗。

看來,這匕首之上,一定淬有見血封喉的劇毒,剛才那女人劃破皮袋之時,要是力度大了些,隻怕這上下,自己已經一命歸西了。

不過鐵蛋這時,倒並不怕死亡,他隻是要弄明究竟發生了甚麼事,領袖為甚麼要這樣對付他。

他轉動眼珠,四麵看去,隻見自己身處在一個大山洞之中,被放在洞口左麵的洞壁前,那山洞的洞口,十分狹窄。

山洞中點了不少火把,火光閃爍,令得山洞中忽明忽暗,情境詭異。

觸目所及,男男女女,鐵蛋先看到了有七男四女,個個都透著說不出的古怪,目光灼灼,或坐或立,望定了他,並不出聲。

山洞中很靜,隻有那淙淙的流水聲。鐵蛋勉力轉動眼珠,循聲看去,心頭不禁大震。

他看到了領袖。

領袖背對著他,站在一股泉水之前,略彎著身,看來正在洗臉。

那股泉水,在湧出來之後,在山洞的一角,積成了一個小小的水潭,水注入潭中,發出的水聲,聽來很是悅耳。可是那時,鐵蛋哪有心思去欣賞泉聲,他盯著領袖的背影,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架,甜酸苦辣鹹,甚麼味道都有,還有一股甜腥腥的味道,徘徊在喉頭,他知道,那是由於心中傷痛太甚,想要咯血。

他勉力調勻氣息,可是淚水已不由自主,自眼角滾湧而出。

領袖寬厚的背影,對他來說,是多麼熟悉。

他是軍隊之中,年紀最輕的高級軍官,軍事天才,全軍公認,而打仗之勇敢,也是全軍稱頌,領袖在巡視陣地時,最喜歡故意大聲叫他“鐵司令”。

有一次,領袖還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硬披在他的身上,而自己轉身,頂著寒風離去,那背影就和現在所見的,一模一樣。

他口不能言,心中卻在叫:領袖,你要我死,我絕不皺眉,可是我是你的將軍,你不能折辱我。你要是折辱我,那等於是折辱你自己啊。

領袖一直在洗臉,像是他的臉髒得難以洗乾淨,其餘人一聲不出,鐵蛋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的眼睛生痛,他努力想在喉際發出點聲音來,吸引領袖的注意,可是無法成功。

領袖終於洗完了臉,直起了身子來,那高大的身形,鐵蛋更是熟悉。

然後,領袖再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抹,緩緩轉過身,向鐵蛋望來。

鐵蛋一看到領袖的臉麵,就整個人呆住了!

那是領袖。當然那是領袖,領袖正在向他一步一步走近來,越離得他近,他越是肯定,那就是領袖。而且,這時他已不必斜著眼去看,可以直視,當然看得更清楚,那確然是領袖。

可是不對,不對,甚麼地方不對了?是了,怎麼領袖看來那麼年輕,像是時光倒流了三十年?自己第一次見到領袖,高興得又叫又跳,淚流滿眶的時候,領袖就是這個樣子的。

那時,自己隻不過是個娃娃兵,可現在,自己已經是大將軍了,怎麼領袖還是這樣子?

不對!不對!一定有甚麼地方不對,可是鐵蛋的腦中一片紊亂,根本無法去分析發生了甚麼事!

領袖一直來到了離他隻有幾尺遠近才站定,盯著鐵蛋。直到這時,鐵蛋才感到了陌生,因為領袖的眼光陰森,一如山洞中的其他男女。

領袖開了口,語言也很怪異,他說:“看清楚了,鐵大將軍。”

他一麵說,一麵抬起手來,在下額上抹了一下,原來在那裏的一個明顯的麵相特徵,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到了這時,鐵大將軍才算是明白了,眼前的這個人,不是領袖,是假冒的!

他雙眼睜得極大,刹那之間,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還在跳動,他眼前金星直冒,隻想到一個問題:天下竟然有那麼像領袖的人!雖然說人有相似,可是也不能像到了這種地步。

鐵蛋敘述往事,越說越是緊湊,我也越聽越緊張,聽到這裏,我心中陡然一亮,發出了“啊”地一聲怪叫,由於震驚,我的手甚至震動了一下,連杯中的酒都灑出了一大半來。

這種情形,對我來說,可以說是罕見之極,可知我是真正的震驚!

鐵蛋望著我,沉聲道:“你想到了。”

我餘悸未了,點了點頭,出不得聲。

鐵蛋神情苦澀:“你想,現在……事過境遷,塵埃落定,所有可能發生的天翻地覆的變化,都已發生,秘密隨著時間的消逝,已經不再是秘密,你尚且如此震驚,我當時的吃驚程度,你想想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表示我可以明白他當時的吃驚程度。

鐵蛋當時的那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一時之間,氣息上湧,竟將被封住的穴道衝了開來,他一張口,發出了“呀”地一下大叫聲,聲音變得自己也認不出:“我知道你是誰。”

那領袖冷冷地道:“你到現在才知道,當真是後知後覺之至。”

鐵蛋在突然之間,知道了那假冒領袖的是甚麼人,心頭所受的震撼,實在難以形容。而且,領袖的一切指示,也都明白了。

領袖為甚麼一再要他看那本記載早年生活的書,他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