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甲傀儡拖著幾人跑了許久,後頭仍有人追趕,關毅見情況如此,使戟割破羅網,滾在地上,橫戟作勢,與鐵甲叫道:“快走!無需等我,日後我再去秦州找你!”
傀儡一頓,止了腳步,一長老也是機不可失,聽了關毅呼喊,手上一捏法訣,傀儡又狂奔不止。
關毅見其走遠了,心中稍安,見追兵已近,胸中豪氣縱生,持戟傲立,大喝道:“我乃楚州...韓毅,哪個不怕死的,盡管上來!與我大戰三百回合!”
追兵盡笑,馬蹄不止,騎士隻往前撞去。關毅不敢大意,調息運力,硬撼奔馬,白麵將軍見眨眼間折了五、六騎,又見其身傷勢盡複,心中愛念,揮手止住麾下,撥馬上前,說道:“瞧你模樣,年紀也不打,何必為了我州逆賊白白丟了性命?聽我一句,你讓開,我不殺你,不然,方才你可是吃過苦頭的。”
關毅知道身體又強上幾分,已然不懼其人,冷笑道:“你那兩個手下此時焉能再傷我?廢話少說,今日你殺不了我,你是不過去了!”
白麵將軍大笑不止,指使數名手下攔住關毅,使騎兵再追,關毅哪裏能叫他們過去?跳出戰圈,吸一口長氣,看了兩邊騎兵,各噴一口,兩道煞氣黏上那幾騎兵,那幾騎兵各自慘叫,化為殘灰。
白麵將軍氣急而笑,指著關毅罵道:“小賊!本將憐你本事,數次給你情麵,如今你如此為難,縱使我在可惜你悍勇,也不得不為我手下兵將報仇。來人!給我點燃丹朱卷!”
裨將聽了,麵色各異,一裨將道:“將軍,對付這等小賊,得用著用如此手段?那可是侯爺給您平頂此地的寶物,若他日有天仙為難,隻怕...將軍,不可啊。”
白麵將軍一拳打倒這裨將,下馬搜出一道紅彤彤的綢緞,仔細揣摩,頗有猶豫,旋即下定心意,道:“你們有所不知,這‘十二道神魔氣生滅天地大法’乃是天下第一等鍛體功法,乃由越戰越強之功效,若非弊端叫人無法忍耐,巫族何必蜷縮在楚南一地?這小子的‘十二道神魔氣生滅天地大法’已經有了些許火候,方才以‘六合聚靈陣’與‘神凝’之法也擋不住這小子,現在我們哪還有尋常對付他的手段?此時再叫你們上去與他打,不過是鍛煉他的手法,徒叫他增強耳,喪你們性命?我乃爾等上官,豈能如此?話說回來,你等若有正道天仙修為,若或有斷筋禁脈之寶物,我又何必如此?”眾將默默難堪,低頭不語。
綢緞漸燃,化作一道赤紅之氣被白麵將軍吸入。此時此刻,此方天地好似動搖不斷,這山河間猶如悲鳴,無數虹光齊聚在一處,沒入白麵將軍體內,這白麵將軍納了虹光,雙目灼灼,笑道:“你且看。”
關毅心中一突,這才護住腦袋,便覺胸口下陰幾處要害劇痛連連,喉頭鮮血狂噴,被踢出十幾丈,撐地難起。
白麵將軍麵色轉紅,一身靈氣不可抑止的往外逸散,紅霧綿綿,悠然長呼,隻覺體力不覺,隻是法力所耗極多,心思道:“難怪叔父囑咐我不到絕境絕不能用這等手段,嗬,原來是祭獻此地各地神道官員,將他們法力識慧融彙己身...嗬,隻可惜我隻有真仙修為,叫法力浪費了不少...咦,竟還得了此地七部神(山、河、護家、戶籍、土地、煙火、雨水)的法力?隻不過此時一時得利,來日不免替他們盡職盡責...不過,我不後悔,姓韓的小子,今日你所展現出來的勇氣,絕非一般人所擁有,若不殺你,日後你必將成為叔父路上的阻礙...縱使我東方庸一世不出這處縣城,也要將你格殺於此!”
關毅尚來不及躲閃,周身要害已連遭重擊,舊傷未複,新傷又生,一口鮮血噴了東方庸一臉,東方庸大笑不住,手下卻不停,道:“好!好!好!能撐得住這麼久,‘十二道神魔氣生滅天地大法’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等緞體之法!現在你來不及複原,看你能撐多久!”
東方庸左手作爪,右手握拳,呼喝一聲,雙手齊下,聲勢好似暴雨衝下的山石,不絕砸在關毅身上。折碎斷碾,尋常修士誰能受得住這般摧殘?旁裏的裨將今日所見所聞,心驚不止,這才知曉,這一向寬厚的小將軍還有如此狂態。
東方庸打了許久,在感受不到關毅的氣息,隻是攝於“十二道神魔氣生滅天地大法”這天下第一鍛體功法的名頭,東方庸絲毫不敢大意,又凝了一塊山石,使盡力氣砸在關毅腦袋,製止靈識不濟,方才停手。
眾裨將上前將脫力的東方庸扶起,不自覺瞧了瞧瞧不出身形的關毅,各有心思,一裨將推開山石,瞧著血肉模糊的關毅,驚心道:“這小兒今日尚未修成天仙,便有如此能耐,便是小將軍也用了這般能耐才弄死這人,若是叫他修成了天仙,這世間又有幾人能降服這人?”
東方庸喘息不止,聽了手下感歎,隻道手下心氣沮喪,朗聲道:“哈哈...時間英雄何其多也?這天下也隻出了一個項籍。若這世上再出一個項籍,也不會是我叔父的對手。別忘了,三千年前此界可無玄仙。”
眾裨將皆笑,上了馬,正要追趕鐵甲傀儡,隻聽一聲倒牙的骨折聲,驚得良馬也止步不前。眾人回視,那倒在地上的關毅身形竟在緩緩複原,殘肢已複肌肉,眾裨將要上去將關毅斬了,卻被東方庸攔住,道:“他此時複原,乃是煞氣所致,你等貿然上前,其不備煞氣生生化了,做了他的營養?閃開。”
東方庸念動真訣,這晴空上須臾聚了一塊如墨的烏雲,電閃雷鳴不覺,東方庸見手下退原遠了,在無顧忌,一喝,這烏雲間重重凝住,色深如墨,數息間,數十道發赤的雷霆轟鳴而下,劈了盞茶功夫,隻望將地上的關毅劈成碎渣。
眼前這道路還哪有一塊好地?如此凶烈靈息,又有幾個人使得出來?東方庸用盡了法力,倚在馬上,再無力氣起來,指使裨將上前查看,裨將見那處地上凹凸不平,寸草不生,仍有煞氣環繞,不敢上前,隻遠遠瞄了一眼,回道:“將軍,那...那人仍活著,其腹部正在凝結,我等該當如何?”
東方庸見事不可為,心中憤然,又忿怨難填,終是長長一歎,道:“我今日用盡此地七部神法力,沒殺了這可恨的小子,養了個以煞氣練體的怪物,又丟了機巧門的逆賊,此二者來日必將成為叔父禍患。可恨,可恨啊!我還有何麵目去見叔父?唉,罷了,罷了,今日我之過錯,唯死報矣。”
見東方庸有意自盡,眾裨將將東方庸重重擁回城裏,抓手捉腳,不叫他動彈,又使人傳飛劍薑陽城東方權,以作謀定。
不多時,薑陽城來人,領頭的乃是東方庸授業教師,“海定真人”許昌,見了東方庸,笑道:“徒兒法力卻是精深了,已隱隱有天仙火候。”
東方庸麵色慘白,仍有死誌,見師長到來,雖動彈不得,隻能點頭作禮,咳嗽幾聲,道:“師傅過獎了,隻是這次徒兒今日作為任性,實在欠妥,為叔父立下一個大敵,我...我實在不知該如何麵對叔父。”
許昌從懷中取出幾粒丹藥,送東方庸服下,笑道:“徒兒莫憂,此次侯爺讓我來,一乃是來幫徒兒拿下逆賊,二來麼...卻也是將徒兒的心魔斬了。”
東方庸苦笑半響,服了丹藥,勉強能動筋骨,引著許昌往那日與關毅交戰之地,臨近,未到,隻見路途草木萎靡,河流如止,山川似斷,雲霧不動,一副死氣景象,東方庸歎道:“此乃我之過也。”
許昌道:“徒兒莫憂,此事侯爺已然知曉,已經使人去魏州請人皇封赦本地七部神,來日便可就位。”
東方庸奇道:“叔父與人皇之子大戰一場,各有損傷,怎的...人皇還會替我等州縣封神?”
許昌撚須一笑,道:“人皇是人皇,人皇之子...那也隻是人皇的兒子,沒了人皇,那幾個人皇之子又算得上什麼東西?修為連你麾下裨將也比不得,有甚好說?當年人皇召集天下群雄,創立百衛,北伐蠻夷,侯爺坐鎮中樞,連平蠻夷各部,這份功勞,那是孟陽之流能比的?後大勝歸來,人皇應允百衛賞賜,隻道想要什麼,開口便是,這份情誼侯爺一直留著,直到如今。”
東方庸眉目皆動,震驚道:“叔父為了我,竟然去找人皇了了情誼?這...這...”
許昌道:“徒兒啊,你雖是侯爺侄兒,可如此,你便是高看了自己,侯爺豈是為了徒兒你一人便用了如此情分?須知,侯爺此舉可不是隻要幾個七部神,而是要將忠於人皇之子的七部神盡皆換了,縱使人皇不悅,不過以人皇威儀,必不會食言。”
東方庸呼了口氣,心中稍安,隱隱有些失意,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叔父為了我一個小小的真仙,還如此動作,真是...真是可惜了。”
許昌正色道:“徒兒,切莫自視甚低,佛門有言,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有生皆是道果,豈能白白甘於平凡?日後侯爺爭取人皇之位,你也是一員戰將,怎能如此小視自己?今日你敗一人而不能殺,那你就得留個心眼,想想日後如何殺了那人,一次不行,那就再來幾次。”
東方庸微微欠身,道:“徒兒知道了。”
一行人到了那日戰處,見此地尚未有草木增長,餘有雷音繚繞,許昌下了馬,走到深坑處,撿起一片衣角,掐指一算,東方庸見許昌似有所得,上前問道:“師傅,那人如何了?”
許昌道:“那小子也算知道厲害,你回去之後,他完複了四肢,爬到河中,順流而下,借著河中生靈,隱匿了行跡,此間已無河神,無法抓它來問。看樣子,是抓不住他啦,回去吧。”
東方庸歎道:“可惜了一員良才,若有他做我軍先鋒官,卻是我軍之福。”
許昌道:“莫要多想啦,人已經走了,日後再遇上,與我軍也沒得甚良善好意,你還是想想如何收用周身靈氣,莫要忘了,此地新七部神未到之前,你可是要擔待此縣看護職責,若是出了岔子,隻怕於你修行不利。”
東方庸應下,許昌讓其回縣城,自回薑陽城複命,臨行前,腳邊卻有一枚嫩芽破土而出,雖在風中搖擺不定,卻也向世間嶄露頭角。許昌本想撚去草芽,隻是想起來日便去禪祿寺悟道,留下一份善緣,保留一份因果,也是好的,搖頭一笑,使出遁法,回薑陽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