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叁(1 / 2)

奉劍這一生,隻能與劍為伴,不想,也不能有他人。

那把劍,是阿爹赤手打造,融入了阿爹的鮮血和屍骨,奉劍現在還能想起阿爹投身火堆中的一霎那,對他笑了。阿爹說,不要辜負葉家。

奉劍恨葉這個姓氏,一輩子,都恨。

盡管他也姓葉。

那天,他埋了阿爹的骨灰,在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和小素在森林裏玩的時候發現的,有水呢。

然後,他背著那把劍,走了出去。走出了家。有人問他,你叫什麼名字,他說,我叫奉劍。阿爹死的時候,葉奉劍也死了,在火堆裏,一塊被燒死的。

但這樣,他的骨子裏還是流著葉家的血,他離不開劍。無論他怎麼否認,那是他的宿命——尊身鑄劍身,永世不離。

劍裏流著葉家的血,奉劍恨透了葉家。他不想要遵守他的所謂的老祖宗的話了,他想用這把劍,殺死葉家。

小素住在他家的對麵,梳著長長的辮子,笑起來很好看。他從來不知道小素的全名,就聽過她娘叫她小素,他就記住了。

小素是一個很奇怪的女孩子,她有時候很溫婉很可愛,很文靜的,但有時候,她會比奉劍還要野,會爬上樹去掏鳥窩和捅馬蜂窩,不過,奉劍很喜歡。

在阿爹死的那一天,小素幫他把阿爹的骨灰搬到了那條小河邊,她一點兒都不怕,奉劍在那挖了一個坑,在阿爹墓前拜了三拜,小素就在那裏看著他拜,那時候,她一直很安靜。

奉劍走的那一天,沒有告訴任何人,當然這也許是因為他沒有什麼人可以告訴的,阿爹是他唯一的親人,聽阿爹說在京師有一個很有錢的表舅,不過奉劍從來沒有見過,他一直很奇怪,如果那個有錢的表舅知道阿爹,為什麼不來找阿爹呢?

不過,他也就是這麼想了一想。

反正,他留了一封信給小素,他不會寫字,請大郡裏的王狀元給他寫的,花了阿爹留下來的一個白銀銀的石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王狀元會想要那塊石頭,後山裏那麼多呢,想要,為什麼不自己去挖?

他把那封信放在小素家門口,什麼也沒有說——這是他從書裏學來的。

那本書,他從門口的筐裏撿了過來,原來,這個筐是給阿爹來撿柴的,後來,阿爹發現了後山的石頭,就把竹筐放在那裏,很久很久都沒有動了。

但是,有一天,不知道是誰把這本書放在了筐裏,奉劍把它撿了過來。很奇怪的,奉劍沒有上過學,阿爹隻教過他幾個簡單的字,可是,這本書,上麵的字好像刻在奉劍腦子裏似的,他很容易就看懂了。他把這書給小素看,小素的娘以前在王公公那裏上過學,還扮上男裝去考過舉人,不過沒有考上,後來跟了小素爹。小素爹爹死了後,她一直教小素識字,有時候奉劍也一塊聽聽。不過他很快就睡著了。

總而言之,小素看不懂這本書。

奉劍很奇怪,小素說,這本書上的字像是地上的黑螞蟻,一節一節,歪歪扭扭,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可是,那些字,那麼那麼熟悉啊。

奉劍想了很久很久,後來啊,就幹脆不去想了。

酒梓鎮,是大郡最繁華的地方了,至少,在奉劍的認知中,是這樣的。

他身上帶了一點點的石頭,出來時看了一下,還有八塊。帶太多,他就背不動了。阿爹鑄的劍,好重啊。

他站在這個鎮的門口,看馬車啊人流啊在裏麵走來走去,就是不出來。那些人,是不是太喜歡裏麵的生活了呢?

他想啊想啊,不知不覺就走了進去。

“少爺兒,您這是剛來吧!您要去何處?不如先找個住處歇下?嘿,要論對這酒梓鎮的了解,我胡阿三說第二,無人敢稱第一?先問少爺兒您,身上可有銀子麼?”一個黝黑的車夫拉著一輛破舊的車,肩上曬著一根毛巾,滿臉狡詐的對著奉劍說話,卻又完美的掩藏在了眼底,細細看去,幾乎就是一個實誠的老人在照顧著新進鎮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