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謝花飛花滿天(1 / 2)

幾場春雪後,天氣才漸漸回暖,今年的春天來的格外的遲,四月了,仍是獵獵的風不止。

顧晩棠躺在硬木床,冷似鐵的被子下,她單薄的身子陣陣發顫。屋內的炭火靜默了一個月,也沒人送炭火來,大家似乎都忘了那還躺在偏院的主母。

“真冷啊。”晩棠輕聲的歎著,她的目光幽幽,無波無瀾。窗外的雪還未化,風從冷硬的青石磚上刮過,卷起剛落下的海棠花瓣,鮮豔火紅的顏色灼得人眼睛一疼,心一寒。

堇色從門外走來,端著一盆熱水。她見晩棠麵色蒼白,目光蕭索,忍不住眼睛一酸,忙放下熱水,對著床上清瘦的女子緩聲道:“夫人,風大,您歇會再看吧。”晩棠虛虛一笑,蒼白的指尖往外一指:“堇色,你看,今年的花謝的真早。”堇色微微探頭,破木窗外,一樹的海棠已謝,有些花甚至都還沒開放,就連著渺渺的葉,落在地上,融在化開的雪水中,她忍不住好奇道:“今年明明這麼冷,為什麼還沒到花期就開了,沒開幾天又謝了呢?今年的花還開得這麼少,是不是樹生病了?”晩棠笑笑,她已經沒什麼力氣回答堇色的問話了,她輕輕的喘著,麵若金紙。

堇色觀察到晩棠麵色不好,暗罵自己一聲多事,忙關上窗子。她擰著水,為晩棠擦臉,觸及晩棠冰涼的肌膚時,她又是眼睛一澀,遙想夫人還是姑娘是,容光煥發,豔動京都,是當之無愧的的京都第一美人,由於夫人過於嬌豔,貌若海棠,還被成為“京都海棠”,可如今……堇色的眼眸幾乎不敢落到那張已經未老先衰的臉龐上。

晩棠扯動她蒼白的唇,她溫聲問堇色:“堇色,你怨我麼?若是你沒有隨我陪嫁而來,你也許也能許個好人家,而不是在這兒陪我受苦。”堇色一愣,淚水溢出她的眼眶,她跪在晩棠邊上,聲聲泣血:“夫人,堇色不敢怨也不會怨呀!若是沒有夫人,堇色早就活不下去了。堇色的命都是夫人的了,堇色怎麼會怨夫人呢?堇色隻要夫人好好的,堇色永遠不怨夫人!”晩棠歉疚一笑,她的目光直愣愣的盯著頭頂的床帳,恍然看見曾經的自已,是不是不那麼癡情就不會這樣,若是聽外祖母的,不嫁入赫赫的將軍府,不淌這渾水,自已一堂堂尚書府嫡女又如何會落到這樣的局麵?被妹妹欺騙,被丈夫拋棄。苦苦等丈夫戰勝歸來,苦苦支撐這內部破敗的家,到頭來確是狡兔死走狗烹,主母的位倒是沒丟,但生活卻比姨娘還苦的多。她還記得鮮豔的婚堂上,落魄的她和一個嬌豔的被提為平妻的女子形成那樣鮮明的對比。轉居偏院,她失魂地走過一大丫頭身邊時,那大丫頭的眼神她始終記得——那是嘲笑,諷刺和憐憫的眼神啊!

嫁給那個男人十年啊!整整十年啊!每分每秒她都是在期盼他能夠看她一眼,哪怕一眼。她賠進自己的私房錢,隻為補府中虧空的打洞,她不惜用哥哥的實力,去為他爭取機會和職位,她甚至為了打理府內事物,錯過了與外祖母的最後一麵,隻能在靈堂哭的肝腸寸斷,喚天不應,喚地不靈。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男人,隻為他能好好看她一眼,明白她並不是不知禮而無用的花瓶。可是呢,最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