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家,決嵐房間內。
人們常說夏季的天氣如娃娃的臉一般說變就變,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方才還是晴空萬裏的豔陽天,轉眼間便已是烏雲密布了。悶熱的空氣壓得人們不禁是寬衣解帶,人人都在期待著一場及時雨的來臨,當然大夥兒的目的也各不相同,有的人為的是莊稼,有的人為的是解暑,而有的人則是為了迎合自己的心情。
濃密的黑雲盤旋在十殿家的上空,不一會兒,淅淅瀝瀝的雨點就從天而降,一時間雨水如幕布一般自天而下地傾瀉下來,好似在宣告著這場鬧劇的終結。
決嵐趴在窗台上,靜靜地聽著窗外窸窣的雨聲。今天的事讓她身心都倍感疲憊,累得她甚至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此刻的她隻想就這樣趴在窗邊,聽那雨水輕拍著玻璃,聽窗外那些繡球花在風雨中細碎的低語,沒有什麼能比這個更能安撫她的心了。
“梟先生,”在漫長的沉靜之後,決嵐終於開口了。
自回到房間以來,梟寒就一直守在決嵐身邊。他心裏很清楚,就目前來看,決嵐身邊可以依靠的人就隻剩下他一個了。
“是。”梟寒的聲音很輕很柔,就像一隻溫順的小貓在回應自己小主人的呼喚一般。
然而決嵐卻沒有再說下去。
片刻的沉寂之後她才緩緩地抬起頭,看著窗外一片暗淡無光的雨景,她原本就充滿憂傷的心變得更加沉痛。
“你說我爸他是不是很討厭我……”決嵐輕觸著窗玻璃,冰涼的觸感從她的指尖傳來,然而她卻一點也感受不到。
“怎麼會,您畢竟是十殿大人的親生女兒,是十殿家未來的繼承人啊。”梟寒聽著決嵐那帶著哭腔的聲音,心裏也不好受。畢竟他是陪在決嵐身邊一起長大的,決嵐的心思他自然是最懂得的。此時此刻,梟寒的心充滿了自責,他很清楚如果不是他的無能,決嵐也不必受這種委屈。他看著決嵐那難過的樣子,一種愛莫能助的無奈讓他在自責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那你告訴我,好不好?”決嵐的語速很慢,那話中甚至帶著幾分哀求的語氣,這是梟寒跟著決嵐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聽到決嵐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聽得梟寒心裏是一陣一陣地泛著辛酸。
“為什麼我做什麼他都不滿意,做什麼都是錯的?”決嵐說著說著眼圈就泛起了點點紅暈,眼淚在她的眼眶裏麵打著轉,她努力地不讓眼淚落下,但是,那裹挾著諸多情緒的淚水最終還是不堪重負,從決嵐的側臉滑落下來,在窗台上留下了一窪淚痕。
“我隻想,我隻想,”說到這裏,決嵐有些嗚咽,豆大的眼淚決堤似的滾落下來,“我隻想幫爸爸完成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大小姐……”梟寒看著傷心的決嵐,卻隻能默默地歎息。
一個度日如年的午後,就在決嵐的啜泣和梟寒的歎息中消磨而去。這是決嵐第一次體味到,在這世上居然還有如此難以熬過的時間。
太陽躲在一片濃雲之後悄然離場,隻留下一抹無盡的黑夜給予世人永恒的思考與哀愁。雨後的夏夜清爽宜人,風雨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一般,在這夜深人靜之中變得格外的安靜。窗外,一片片燈火陸續點亮,濕漉漉的道路上偶爾能見到幾個行人,雨後的十殿家又恢複了往日的生機。
幾聲清脆的扣門聲響起,梟寒隨即將決嵐的晚餐給送進了房間。他一進門便看到決嵐坐在梳妝台前,迎著一縷燈光默默地盯著手裏幾張類似表格的東西出神。不過梟寒也沒多想,畢竟今天決嵐心情不好,又被迫呆在這個密閉的房間之中,想來用發呆來消磨無聊時光恐怕是當前最愜意的事了吧。想著,梟寒便已擺好碗盤。
“大小姐,晚餐好了。”他朝著決嵐走去,請她就坐用餐。
但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讓他嚇了一大跳。梟寒剛一走到決嵐身邊,他的目光即刻便落在了那兩張表格大大的標題之上,旁的不說,光是那“維科特”三個字,他就已然平添了好幾分驚訝。
“大小姐,這是……”梟寒的話中帶著幾分試探性的語氣。他可不敢斷然揣測決嵐的心意,就算他可能已經猜出了幾分。
“維科特的入學申請。”然而決嵐回答得沒有絲毫的遲疑,這倒是令梟寒感到頗為震驚。
“大小姐,難不成你想……”梟寒雖已是大概知道了決嵐的想法,不過為了確保他倆的想法的一致性,他還是選擇謹慎的詢問一下決嵐之後再做判斷。
決嵐沒有回話,她側過頭去,默默地看著梟寒,衝著他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梟寒也會意地點了點頭,“我會盡力幫您的。”說罷,他便推著餐車,轉身離開了決嵐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