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大和尚是鬆山寺的住持方丈,也是樊鍾梨的老友。
大和尚法相莊嚴,待人接物,親切隨和,見過他的人莫不心生歡喜。樊鍾梨帶金一到鬆山寺,求助空性大和尚讓金一暫時借住寺廟一段時間。一則避暑,二則金一和如青關係別扭,三則躲避趙鳳凰逼婚。空性正在禪房習字,七月流火,山下酷熱難耐,山上因了滿山蒼天古鬆樹林,倒也清涼宜人。
金一見到空性揮汗如雨,但氣定神閑,暗暗訝然,遠遠觀望,見他重複書寫“禪”字,四尺鬥方的宣紙上,大大的“禪”墨跡厚重飽滿,氣勢莊重不凡。“好字!好字!”待空性穩穩放下筆尖浸著墨汁肥碩如春蠶的毛筆後,樊鍾梨忙不迭地誇讚。
“過獎了!鍾梨兄,別來無恙?”空性平靜地擦汗,洗筆,歸攏桌麵。樊鍾梨也不見外,坐下將來意說明。“寺廟重新粉刷牆麵,正需要請人畫菩薩圖像,你們師徒兩人就此住下,靜心畫畫,不正好?”空性撩起僧袍下擺,盤腿坐在凳上,不緊不慢地安排,神色間保持著清水樣的沉靜。
“那真是太有緣了,全賴空性師父費心了。”樊鍾梨喜之不盡,挽了金一胳膊致謝。“鍾梨兄不可見外,此舉乃你為寺廟做功德,理應我們感謝才是。“這位施主,生得清俊厚樸,想來日後必有所作為。”空性安頓好後,轉身隨喜誇讚金一。被一位眾人景仰的大和尚誇讚,金一羞紅了臉,他雙腿並攏,不敢說話。
“女孩家生得美是好事,可這男人長得帥,也是麻煩囉。”樊鍾梨被戳到痛處,連日來,鎮上趙屠戶步步緊迫地逼婚,搞得他頭大。趙屠戶看中金一,硬要樊鍾梨表態做主讓金一做他家的上門女婿、獨生女兒趙鳳凰的郎君,不要說金一不幹,樊鍾梨也不願委曲求全呢。他早存了私心,想著有朝一日,金一也做他的女婿才是皆大歡喜呢,如青和金一雖是眼下不合拍,時過境遷,幾年後的光景,又另當別論。
再者,他樊鍾梨辛苦培育的人才,偏偏就讓大字不識幾個的趙屠戶坐享其成,他當然不服氣!樊鍾梨恨恨不平地對空性大吐苦水。“鍾梨兄,無須為此事煩憂,你們隻管在這裏安心畫畫、生活就是,紅塵兒女事,經不起時間的推敲。他日若再來糾纏,就說金一出家了,這孽緣也就自然消了。”空性大和尚聽完樊鍾梨的抱怨,平和地建議。金一眼見空性大和尚的言談舉止,平和中透著世事洞明的智慧,暗中佩服,他仰望著他——高山仰止不過爾爾。
“金一,這冊《金剛經》,結緣給你,空時可讀、可抄。”空性向金一招手,遞給他印刷精美的金色冊頁經書。
“哎喲,經書晦澀難懂,他哪看得懂?”樊鍾梨生怕金一真的出家當和尚,不再理會他的身後事,趕緊出手阻攔。“師父!”金一嗔怪樊鍾梨一廂情願式地對他好,什麼都大包大攬,他渾身不自在。《金剛經》是怎樣的經書呢?他渴望著一睹為快呢。
“哈哈哈,”空性爽朗地笑了,“經書並非都難懂,人人自有佛性。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他朗朗而誦,聲調清明而激越。金一聞言,頓有雷電擊中錯覺,一時動彈不得,意識模糊。
“空性師父,我聽你剛剛那幾句話,怎麼會有頭皮發麻的反應呢?”金一茫然無措,迷途羔羊般向他求助。“空性是此經書的精髓,佛渡有緣人。”空性不正麵回答金一的疑問,他微笑作答。金一躬身雙手接過經書,神態恭敬而虔誠。他明顯感受到來自手掌的溫潤,是一種潔淨而高貴的溫潤。他有種直覺,他會喜歡經書,並會伴隨經書。“金一,你先回房休息。”樊鍾梨支走金一,他要單獨和空性談談。“你說,這孩子日後有大出息,是真是假?”樊鍾梨憂心忡忡,他把空性當作掐指會算的高人。“看你怎麼想?”空性收起笑容,半閉雙目冥想。“我沒兒子,女兒也不聽話,就想著老了吧,有個靠得住的人養老送終。不瞞你說,金一這孩子,個性穩重,人也實在,我指望著他呢。”樊鍾梨把玩著硯台上的毛筆,說出打算。“他和佛有緣,也沒緣。你呢,別想太遠了,也別想太多了,每個人的命運自有定數,不是旁人想怎樣就怎樣,個人業力不同,凡事順應自然為好。”空性雙手放在腿上作拈花狀,神態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