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怕啥，取幾顆紅棗、花生米來佐茶。對了，順道舀一提泡酒過來。”龔子還不過癮，非得要飲酒，桑蕊遵命照辦。
說起這泡酒，也是“可以居”的招牌之一。龔子跑到白酒廠，動用關係買上好的原漿白酒，將西藏林芝的手掌參、鄉間野桑葚、寧夏枸杞混泡，他美其名曰“龔家酒”。
“晚上還有客人來麼？”“不，不會了，今兒可早點關門，你在南國工作過？”龔子半眯著雙眼，冷不丁問她。
桑蕊愣了，瞬間停頓，隨即歡笑：“嗯，打過工。”她敏感意識到他有話要說，專注洗茶，注水。
猴魁的水溫要高衝，不宜用蓋碗、紫砂壺，長透明玻璃方杯最相宜，綠葉在水中翻滾，緩緩舒展，如同睡醒的美人，懶散伸腰。
“下午的朋友從南國來，他們給我閑扯了個‘聊齋’，一樁發生在南國金融圈的大事，傳得沸沸揚揚，挺有意思。哎喲，紅棗搭配花生米愈嚼愈香呢。”龔子搖頭晃腦，不忘扯上食經，兩個手指並攏夾緊紅棗，再抓花生米，準確無誤丟進嘴裏。
“怎麼有意思了？”桑蕊用碗底浮動幾片竹葉的土陶小碗盛酒，手微微戰抖，心跳不規則地加快，放下酒碗，她也拈一粒花生米，埋首喝茶，無聲無味咀嚼著。
“一個銀行行長，遭他情婦舉報，不為錢，就為情，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爭風吃醋！謔謔謔。”龔子行事、說話素來玩性不改，總能把嚴肅的事，當成市井俗話，成他的一碟下酒菜。
“不是說被人設計陷害進去的麼？”桑蕊聞之愕然，心頭震動，臉色煞白，爆出自言自語的嘀咕。
“哦？這幫人爆料出來的信息靠譜，他們是南國金融圈層的媒體人，手握猛料。值得信任，你，值得擁有。”龔子一怔，立馬打趣。
“我，不值得擁有。”桑蕊冷眼調侃，表麵附和他的意趣，內心翻滾如浪。
“也不怪人家情婦，那家夥有好幾位情人，別人都逢場作戲，偏巧一個當真了，她要嫁給行長，怎可能？我真佩服他，這得要多好的身體，多有閑的時間？日理萬‘雞’，哼，這下，淪為笑柄。”
龔子的語氣諷刺中雜有豔羨。
桑蕊麵無表情，置若罔聞。
她的生命總有敗筆，羞於啟齒的歲月，那一月的黑暗生涯，白天、夜晚輪番的重複追問，讓她的精神幾度崩潰，承認吧，招了吧，他幹了哪些傷天害理的事，為了她做了多少損人利益的事，早說早解脫，反正對方又不是什麼好男人，一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渣男，一個道德敗壞十足的混蛋。
她的耳邊反反複複回蕩著、充斥著類似的話語，她不能說，不是說她多麼堅貞，不是說她多麼偉大，確實沒有，她和他，隻是正常的男女交往，她沒要他做什麼出格的事，她有工作，有收入，他不過是在他收入裏分撥出那麼一點生活費幫補她。
“那你檢舉他！”
“不，我不檢舉他。”她驚恐地睜大雙眼，連連搖頭。他人很好，也對她好，她為什麼要檢舉他，檢舉他什麼？
“他背著你，利用職權玩弄其他女性，和多名女性有不正當關係，這樣十惡不赦的男人，你不該檢舉？不該怨恨？不該揭發？”
“不，我不。”她意誌堅定，倔強地咬住嘴，打定主意不說一句和他無關的話。
她不會撒謊，不願違背良心，他的花心行為固然使她痛心、痛恨，可她不能，在他跌到深淵的時候，再落井下石，再牆倒眾人推，不能這樣做，況且，他的很多事，她根本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