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蕊才不在乎什麼燕窩不燕窩呢,她對許多貼上養顏標簽,昂貴的化妝品也好,還是古老養生品也罷,並不相信。
她看著桑葉,明眸善睞,顧盼生輝,被人寵愛的驕傲,光芒四射,怎麼偽裝也偽裝不了,她不免自怨自艾:為何就遇不上這樣的男人呢?對桑葉的羨慕更添一層。
吳紅軍並不搭理梅紅的戲謔,“聽說你是文科生?”他趨身問桑蕊,臉上掛著冷靜的笑,雙眼則炯炯有神。他的笑也與眾不同,不是諂媚,不是討好,就是極為冷靜。如不是嘴角上揚,也看不出他是在笑。
“嗯,是。”桑蕊遲疑一下,略微垂頭,不敢與他對視。他的眼神太明亮了,明亮到不敢讓人正視。
“那,你應該對古典詩詞很熟,我也愛寫來玩玩。”吳紅軍似笑非笑地說道,桑蕊不知該如何作答,求助地望向桑葉,要她指點迷津。桑葉倏地一笑,微微揚起秀麗的柳葉眉,眼神冰冷:“今晚,不談詩歌,我們唱歌!”
吳紅軍摟著她肩,作為回應,望著桑蕊,桑蕊抿嘴嫣然一笑:“嗨,我,我不太懂。”她怎麼不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
平仄對仗工整的詩做不好,打油詩、自由體詩和有古韻古風的詩歌,可是信手拈來。桑葉明顯不願她出此風頭,她才這樣違心回他。
“噢,太可惜了,我新近作了一首,還想找人幫忙指點指點呢。”
吳紅軍的眼神黯淡,轉瞬發亮:“我寫下來,你先看看?點評下?”
桑蕊不忍拒絕他——難得還有人願意花時間和她談談古典詩詞,她想起唐代文人間的唱酬贈答,多麼風雅!
可她生在這個時代,這個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黃金時代。金錢是準則。
吳紅軍招手叫來服務員,要過紙和筆,低頭疾書。
飯桌陷入一陣難得的安靜,杏子也不淘氣了,轉動著手腕上的卡地亞腕表,梅紅安心享用美味佳肴,桑蕊則無地自容,傻呆呆等待,她有渾身的不自在,說不出來。桑葉突然用胳膊肘碰了她下。“你慢慢寫,我們先去下洗手間。”桑葉俯身在吳紅軍身後,前胸有意觸及他後背,她附耳嘀咕,嗓音分明故意大,大到身邊的人和旁邊服務的服務生都能聽見。
一前一後,兩人來到洗手間闊大的鏡前,上洗手間不過是個借口,桑蕊等待著桑葉的指示。
“你該不會當真點評吧?”桑葉瞅著鏡中的自己,高傲地昂起頭,審視著無可挑剔的臉上,有無瑕疵。水潤光澤的臉蛋,如剛成熟的櫻桃;眼眸明亮,似天上的星辰;吹彈即破的嫩膚,沒有瑕疵,就連黑痣、斑點都沒有,完美無比!桑葉得意地衝鏡中的美人兒笑了。
“嗯,當然不會。”桑蕊在她身後的陰影處,恭敬地說,從心底來講,她有點害怕她,怕違背她意願,惹她生氣。
她也沒有勇氣,如桑葉這樣在鏡子裏嚴格審視自己。她不夠美,不如桑葉美,毫無疑問,桑葉的美,能讓過往認識她的人,都念念不忘。
“對,這才是好姐妹嘛!”桑葉回身甜笑,勾住桑蕊小手指頭,親熱地挽起她走入包間。
吳紅軍不知情,他笑容滿麵地來到桑蕊近前,還沒伸出手,桑葉半嗔半怒攔住,搶過他手裏的紙張,伸到空中,桑蕊會意,連忙接過。桑葉端起酒杯淺淺抿一小口,鬱金香型的高腳杯的邊沿留下一圈粉紫的口紅印,她將酒杯擋住他的嘴,也不說什麼,隻是那樣含情脈脈地凝望他。她很明白,男人們最吃不消的就是她這樣,含羞帶笑,不言不語的嬌媚。
吳紅軍眼神迷離了,他乖乖握住她的小手,眼神不離開她半步,也不顧眾人圍觀,就著她喝過的殘酒,大口吞飲。
“哦哇,吳總威武哦。”杏子嬌滴滴地手握酒杯探身敬酒,吳紅軍來者不拒,照例幹了;梅紅見狀,也湊過去,吳紅軍就有偎紅倚翠的姿態,應對自若。桑蕊遲疑著要不要也去敬酒顯示禮節,又不敢貿然行動,習慣性地朝桑葉望去。隻見桑葉雙手托腮,滿眼追著眼前應付喝酒的男人,她怎麼不吃醋?桑蕊暗暗奇怪,還是罷手,不去了,反正她這一杯酒,多一杯少一杯,意義不大。
她獨自溜出來,展開吳紅軍寫詩的紙條,好奇他的詩詞功底究竟如何。“楊柳渡頭行客稀,霸陵橋邊別淚多,也曾相思似春色,不如離歌解新愁。”一首離別詩,黯然銷魂,離別也。這廂剛與桑葉墮入情網,就寫上了離別,是否太早?
桑蕊狐疑,桑葉與吳紅軍的這段情,她自以為與宋代文學家韓駒筆下的離別詩相當:“君去東山踏亂雲,後車何不載紅裙?羅衣浥盡傷春淚,隻有無言持送君。”桑蕊慘淡苦笑,隻可惜,桑葉不是這般傷春悲秋的女子,難以體會離別的銷魂滋味。
桑蕊本要扔掉,複想到桑葉,恐怕她會問起,不如完璧歸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