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魏承誌被泰阿劍控住心神,忽聞這一聲佛號,也不免愣了片刻,他木然四顧,便又縱身將重劍刺向懷瑾。少年單掌撐地,也隻是勉強半跪在地上,哪還有力氣使出魑魅身法躲開對方來襲。
泰阿劍倏忽便止,已是人速之極,卻不料懷瑾身前忽閃出個胖子,也不知他從何處鑽了出來。泰阿劍攜劍氣破空而出,胖子竟不躲閃,反雙手合十、一聲大喝,繼而身軀微轉、聳肩猛地擊出右掌。少年之前見泰阿的威道之氣,總想著尋個以巧破力的法子,卻每每落空,但眼前的胖子竟以力決力,更是憑這一掌彈開魏家少爺。懷瑾瞧胖子背影,對方一件青色麻布單衣,頂著光頭,倒有幾分和尚的模樣。
扶梯上傳來陣急促腳步,圓緣邊跑邊喊道,“師父,您等等徒兒。”
懷瑾再瞧這胖子身影,眼前和尚大腹便便,兀自站著都顯吃力。他剛才那一掌確有幾分威勢,但少年仍無法將對方與臥佛第一高僧聯係起來。
魏承誌被胖子擊退,仍不肯罷休。他舞泰阿左劈右砍,雖毫無章法,但上古神劍又何須依套路出牌,泰阿劍氣、劍威、劍刃層出不窮,一股腦攻向大和尚。和尚雙手結佛印,整個人好似落地金佛,任對方攻勢如潮卻也難傷他分毫。“金佛”見承誌止住招式,猛踏乾天閣黑曜石地麵,閣內眾人東倒西歪立足不穩,胖子卻縮身一縱閃到魏承誌身後,他屈指擺出龍爪的樣子,隻一招便卸下泰阿劍,更順勢將魏家小爺騎在胯下。
“弘行大師,手下留情。”
楚二爺見大和尚高舉右掌,忙插口求情。此時圓緣早已走到扶梯盡頭,他見師父騎跨在承誌身上,也連忙說道,“師父,魏施主本性不壞,度化終生更是我佛弟子的……”
弘行不待圓緣說完,已站起身將魏承誌拋在半空,大和尚雙掌不停、輪番擊中魏少爺背脊。每一掌更是重若千斤,楚二爺等人見承誌如秋後落葉,輕飄飄懸在半空中。大和尚共擊出一百二十八掌,魏承誌早已麵如蠟黃、沒有一絲血色,昏睡在地上,就連胖和尚額頭也微微滲出汗來。
懷瑾雖不知弘行使的是什麼掌法,但大和尚若隻是想殺了魏家少爺,想必不用這麼麻煩。楚二爺胸口血痂凝結,已無大礙,他拱手對大和尚謝道,“若不是大師出手相救,我等險些命喪在這泰阿劍下。”
“閣主不必妄自菲薄,貧僧之前對玉玖閣的事多少有些耳聞,今日更見識到您浴火重生的道法,楚家果然是名不虛傳。”
“玉玖閣不過後起之輩,哪比得上臥佛寺的威名。楚某才疏學淺,不知大師剛才那路掌法究竟何意?”
“這魏承誌的道法來路不正,又受了泰阿之氣的反噬,貧僧方才隻有擊開他周身經絡,散盡那魑魅氣息,才勉強保住這娃娃的性命。形勢危急,來不及向閣主說明,還請楚爺見諒。”
“大師言重了,隻可惜我這徒兒醒後,察覺自己道行盡失,不知他能否受得了這打擊。”
“命數如此,魏承誌既已是在劫難逃,如今能保住一條小命,也算是他前世積來的福分。”
“早聽聞圓圓小師傅提起人世間將有一場浩劫,還請大師指點迷津。”
“貧僧也是應劫之人瞧不出劫數所指,眼下不過順著本心盡力而為罷了。”大和尚扭過身,瞧向少年道,“屈懷瑾,你雖也是劫數中的苦命孩子,但身負血海深仇,令你殺戮太盛,犯下這許多慘無人道的命案,貧僧對你早動了殺機。”
弘行說罷,緩步走向懷瑾,大和尚俯身按住少年頭顱,沉思不語。懷瑾不知大師究竟何意,他甫一看見對方伸手掌,還以為大和尚要散去自己這一身魑魅道行。可少年此時哪還有力氣反抗,他也隻能硬著頭皮任由弘行處置。懷瑾提心吊膽,等了許久,才聽對方開口說道,“不過既然慵塵托我為你診脈,方才楚爺說出克製泰阿劍的法子時,你又舍簡就繁一心保住魏家少爺性命,可見少年本性之中卻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老僧今日暫且饒你一命。”
懷瑾以為家師隱姓埋名,卻不料這弘行大師竟知曉他老人家名號。少年聽大和尚的意思,師父與這高僧似有淵源,他趕緊躬身拜道,“多謝大師診治之恩,晚輩感激不盡。”
“我與你師父結緣已久,少年不必客套,你先催起魑魅道法,讓貧僧瞧瞧你的內息。”
懷瑾再次拜謝,這才呼吸吐納,令體內陰陽罡氣在經絡間遊走。弘行查看半天,期間不時長籲短歎,又過了片刻才說道,“恐怕也隻有慵塵的符咒見地,才能想出用生死劫來續命的法子。”
楚二爺靜靜聽著二人對話,老人雖不插言,瞧向懷瑾的神情卻多了幾分忌憚。既然連高僧弘行提到慵塵時,話語中都不免帶著些許敬意,想必屈姓少年的師父來頭不小。
“生死劫?”懷瑾乍一聽,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忙問道,“晚輩從不曾聽家師提起此事,還望大師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