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中國話來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您全拿走吧，全拿走！”
馬繼業給他銀子。
阿克亨得意地笑著，說：“洋大人，現在錢已經離開您的手，要反悔都來不及了。”
“我不反悔。如果以後送古書，還有更多的銀子給您。”
“真的？”
馬繼業又拿出一個馬蹄銀，打在阿克亨手裏：“一言九鼎。”
“您真是好人！”
阿克亨千恩萬謝，扶馬繼業上馬，送別。
然後，他回到家裏，跑進房間，說：“沒想到是好事情，原以為花30兩銀子買古書的洋人後悔了，要退貨，誰知道這破爛書卷還能賺錢！這些外國毛驢子太蠢了。都說洋毛子厲害，我看，最好哄，他們竟然花那麼多銀子買沒用的古書，快叫人，馬上到古塔裏馱書去。那麼多書，全賣給外國毛驢子，該有多少銀子，哎呀，都能開錢莊了！”
“挨鞭子的”傻眼了，問：“什麼？外國人要買古書？”
“你馬上找人，我準備駱駝。”
“挨鞭子的”哭喪著臉，說：“遲了！遲了！”
“怎麼啦？”
“雇工們都說那是一座古墳，因為他們晚上睡覺時聽見帳篷外有一群鬼在哭……”
“管他鬼哭還是狼嚎，我說的是能讓我們發大財的古書！”
“雇工怕鬼怪跟他們回來，放火把裏麵的書和其他東西全燒了。”
阿克亨瞪圓眼睛：“……誰這麼幹的！？”
“他們都去了。”
阿克亨揮舞雙拳，跳起來大罵：“我要用鞭子抽這群愚蠢的毛驢子，他們燒掉了我的錢哪！！”
娃娃進來，說有一個外國人求見。
“誰？是不是來討債的？不見！”
“是那個戴綠帽子的俄國人。”
阿克亨跑出去，見是彼德羅夫斯基，吃一驚：是不是馬繼業到俄國人那裏把他告下了？
洛夫微笑著，但不說話。
他有意在進入正式談話之前打亂阿克亨的心，以便讓他沒有耍花招的計劃。當年，阿克亨送給一些文書，他並不在意，直接寄給亞洲博物館。俄國科學院院士奧登堡研究後確定為梵文之外一種用婆羅謎字母書寫的中亞古語——於闐文，他馬上提請俄國考古會東方部敦促俄國駐喀什領事館收集古物，並盡早派遣考察隊前往中亞考古。於是，洛夫就委托庫爾勒、阿克蘇等地的“朋友”提供收集品。同時，他也想到了職業尋寶人阿克亨。情報人員說馬繼業計劃訪問阿克亨，他想趕到前麵，但由於處理一件重要事情，落到了後麵。
阿克亨揣摩不到他的心思，結結巴巴說：“……老爺，您到這羊圈一樣破爛的地方……有事嗎？”
“怎麼？上次給我送去幾卷古書，就不允許我來感謝？”
“……其實……能給‘新察合台汗’敬貢，是我的榮幸……”
“我可以坐到你們的土炕上談話嗎？好在這裏隻有您孤伶伶一家，不然，會有很多人圍上來，以為我站在這裏向您討債呢……”
“哪裏，洋大人，請進吧……”
阿克亨忐忑不安，帶他到屋子裏。
“阿克亨伯克，”洛夫微笑說，“為什麼要把家安置在這荒墳野灘？”
“沒辦法，洋大人——我不是伯克，不是……”
“我會讓您成為伯克。”
“我？怎麼可能……”
“生來都是人，為什麼您不能當伯克？”
“……嘿嘿，人跟人生來就不一樣。我當多年駱駝客，窮得連老婆都討不上。”
“反正我能改變你的身份。現在，請回答我：為啥把這麼漂亮的院落建在亂墳灘當中？”
“唉，沒辦法，村裏人嫉妒我在沙漠裏挖寶，說我帶回來孤魂野鬼，擾得他們不得安寧。強龍壓不住地頭蛇，隻好搬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