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細胞運動 在揉搓中呻吟1(3 / 3)

現在,糜子被蒲昌野蠻地揉搓著!

五個男人漫不經心,向蒲昌靠攏。他們機械地揮舞鐮刀,太陽的鮮豔光芒在刀麵上跳蕩。光芒閃爍,彙聚成一個耀眼光圈,盤繞在蒲昌周圍,逐步收縮、收縮、收縮。烽煙屏住呼吸,羊皮胎裝聾做啞,天空維持秩序。一切正常。正常嗎?泥人問,光芒裏怎麼散發西伯利亞的寒冷?羅布奶奶說你別胡思亂想,還是潛心研究研究糜子為什麼呻吟。

空間越來越窒息,蒲昌絲毫感覺不到糜子痛苦的呐喊,他孤獨得如同戈壁灘上的駱駝,於是,就用一把古銅色的梳子梳理駱駝城曆史。他的激情和憤怒隨著梳理冷卻,平靜。曆史很長,在正統十一之前就流傳很久。對於這段曆史,多少年後老師將通過教科書強行灌輸給學生。學生肯定無精打彩,枕著窗口漏進的陽光昏昏欲睡,因為曆史血肉與靈魂被風幹成一個個具體的文字符號,枯萎了。真正曆史總是被帶進墳墓。就像蒲昌,阿克亨,拉欣,等等所有駱駝客,後人說起時都會按照羅布奶娘的口徑講述:這些男人不正正經經地種地,不正正經經娶女人,不正正經經地掙錢,卻心甘情願地跟著駱駝滿世界遊蕩。想到這一點,蒲昌就感傷萬分。是的,為了維護敦煌的生命(包括糜子、人、牲口、古經和儀式等),他們選擇流浪式生活狀態,並把流浪作為職業。其實,他們天性中就有張議潮時代的流浪基因。這種基因頑強地暗示:流浪,從流浪中找到快感,為了流浪可以任意把語言組合成理由。蒲昌甚至請時光倒流,把沙州駝隊是否繼續存在的官司訴訟到張議潮、悟真那裏。張議潮說我支持蒲昌的理論,沙州駝隊體現了後莫高窟時代的本質特征,千萬不要盲目以為軍事是唯一真理。羅布奶娘嚴肅地打斷訴訟:別強調形而上,那些東西佛窟裏很多,可是,我們在現實生活中。牧工在渥窪池為誰放牧?土匪和盜馬賊!沙州駝隊既然不能帶來初試階段的榮譽,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要是正統十一知道駝隊要靠女人和糜子養活也會同意解體。蒲昌說:這十幾年來駝隊受到阿古柏嚴重影響才出現困難,以後能夠輝煌起來。羅布奶娘說:實際上,駝隊已經變成流浪漢。沒有人喜歡流浪。如果你們繼續想進行流浪,那麼,就徹底斷掉駝隊與糜子之間的臍帶。你知道,駱駝城的娃娃斷奶很困難,但最後還是斷了。蒲昌說:這與斷奶性質不同。羅布奶娘說:羊蛋倒是斷奶早,可是,他每到糜子成熟或者需要煙錢時就來駱駝城撕扯!蒲昌說:他氣死了親娘,我也不想認他這個不願做駱駝客的兒子。其實,我們早就沒了關係。羅布奶娘說:反正,給貨主賠償糜子是最後一次。蒲昌說:梵歌需要銀子,他是外國人,所有財物都被丹賓搶走。羅布奶娘說:糜子麵前人人平等,外國人怎麼了?鄯善當年帶來一個叫克洛齊的人也是外國人,他看完莫高窟就走了,哪像梵歌,沒完沒了。我鄭重其事告訴你,以後,不管駝隊被偷,被搶,被殺,都與糜子無關。有本事,把黑鷹搶去的東西再搶回來,有本事就像丹賓一樣在黑城當土大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