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越來越近,沈濯日凝眸遠眺,雖然僅是一個小小的黑點,但並不妨礙他辨識出馬背上的人是誰。
氣息徒然一沉:“是修容。”
“當真是修容大人。”龍威身材高大,是以,也比其他人看得遠,看得清。
“她……她不是回京城了嗎?”唐芯心裏咯噔一下,不知怎的竟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沈濯日抿唇不語,眉心隱隱顯露出幾分凝重。
方陣散去,龍威和紅娘箭步迎上前,尚有幾步之遠,他們就聞到了空氣裏彌漫著的血腥之氣,神情猛地一肅。
修容用力勒住韁繩,力氣過猛,馬兒長嘶一聲,竟將她生生甩落下來,龍威眼疾手快的將人接住,下一秒才想到男女有別,像扔燙手山芋似的,把修容扔到紅娘懷裏。
“這種時候了,龍將軍還在計較禮數?”紅娘險險抱住人,不善地冷哼道。
龍威麵頰微赫:“禮不可廢。”
話落,唐芯和沈濯日也從後方趕過來,一走近,那股濃鬱的腥氣就讓她皺起了眉頭,細細一看,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都是皮外傷,”紅娘匆匆診脈,明顯鬆了一口氣,“隻是失血過多,沒有生命之憂。”
聞言,唐芯趕緊拍拍胸口:“人沒事就好。”
嚇死她了,乍一看到修容身上遍布的血跡,以及破碎的黑衣下,皮開肉綻的傷口,是個人都會傻眼。
“主子……”修容吃力地想要從紅娘懷裏退出來。
“主什麼主?你快別說話了,軍醫呢?快來替她包紮止血!”再這麼流下去,不用瀝幹就會成幹屍的好麼?唐芯急忙吩咐道。
“屬下無礙,”修容一把推開紅娘,卻因著強撐的真氣在下馬時耗盡,下盤虛軟,腳下一個踉蹌。
“哎呦喂,小心啊。”唐芯穩穩把人接住,胸口正麵撞上她的肩膀,這一下,疼得她瞬間齜牙咧嘴。
臥槽!她本來就平,這一撞,不會變鐵板魷魚了吧?
唐芯欲哭無淚。
見她那單薄的小身板還要承受另一人的重量,沈濯日眉梢大冷,三步並兩步上前,與此同時,紅娘也急忙把修容攙扶起來。
“沒事吧?”黑眸從上到下把人打量了一番,在掃過她不停在胸口揉動的爪子時,詭異的停頓了一下。
“看什麼看?”唐芯哼唧道。
沈濯日漠然收回眼神,輕咳一聲,定眼看向修容。
後者麵色白得像鬼,粘稠的黑衣衣訣仍在不斷滲血,她重重喘了幾下粗氣:“主子,京城出事了。”
這話如大石落入平靜的湖麵,掀起千層浪。
“都圍在此地作甚?”龍威冷瞪著神色大變的部下,朗聲道,“原地歇息!”
軍令如山,縱使士兵們滿心疑慮,也不得不遵命照做,退到後方。
“什麼叫京城出事了?那裏能出什麼事?”唐芯急吼吼的問道,餘光卻不自覺轉向沈濯日。
他的臉色很冷,卻依舊鎮定,這讓唐芯稍微心安了點兒。
隻要有冷麵神在,永騰就亂不了!
修容喘息幾下,艱難地抬頭直視天子,一字一字道:“擎王於半月前集結榮家舊部逼宮……修墨戰死……皇宮已落入他們之手……香王率禁軍退守行宮……屬下冒死突圍……此乃香王的親筆信函。”
顫抖的手指緩緩探入衣襟,卻是無力將信箋拿出。
紅娘臉色驟變,忙不迭替她把那封被血浸染的書信取出來。
沈濯日接信速覽,信上所述的情況遠比修容所說更加艱難,不止皇宮失守,連整個盛京也被沈濯擎的兵馬把持,全城戒嚴,封鎖一切消息,而榮家舊部近三萬人將行宮包圍,保皇派的官員損失過半,前朝舊臣除唐堯外,幾乎全都在宮變當夜慘遭榮家滅門!
內力轟然爆發,似泄洪,頃刻間撲散開來,卷起的勁風宛如刀刃,割得唐芯等人麵頰發痛。
疼痛喚回了她的理智,慌慌張張的說:“那……那便宜爹娘呢?小春呢?師傅呢?女神呢?”
信箋被內力震得粉碎,白色的粉末紛紛揚揚地從沈濯日緊握的指縫間落下,薄唇緊抿著,冷峭的眉宇,森冷肅殺。
一雙眸子冷得不見半點溫度,似化開的濃墨,漆黑無光。
“好!好一個擎王!好一個楚廉!”
楚廉!?
唐芯張大嘴,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擎王逼宮怎麼又和清華扯上幹係了?
沈濯日驀然合上眼眸,周遭狂亂的氣息漸漸回歸於平靜,就像黑夜下波瀾不驚的大海,極致危險。
“即刻拔營!班師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