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日一言不發,若非楚庭攙扶著他,也許就會被他強裝出的平靜給騙過去了,但楚庭現在卻能感覺到他緊繃且微顫的手臂。
“永騰帝好本事,”黎叔隨手丟掉手裏的弓箭,嘲弄地笑了,“中了絕命散,還能如此鎮定,當真令老夫佩服不已。”
絕命散……
唐芯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可光聽名字,就讓她不安,使勁摳著腰間的鐵臂,手抓腳踹,能用的辦法她都用了,可清華就像是缺少了痛覺,始終不肯鬆手。
沈濯日疼得已然沒了說話的力氣,灼燒感從傷口穿過四肢百骸,仿佛置身在熔爐之中,骨頭、血液,內髒,都快要被融化了。
冷汗浸濕衣衫,淺薄的眼皮緩緩抬起,漠視了周遭的眾人,望向那不斷掙紮的女人。
她在哭。
睫毛微顫,垂落在身側的大手徒然捏緊。
“夠了,師弟,不要再動用內力了!”楚庭率先發現他的意圖,急聲道,“這樣隻會加重毒性。”
打從沈濯日中箭後,整條街就陷入了寂靜,以至於楚庭這聲警告,唐芯聽得一清二楚。
“中毒了……”她表情空白的呢喃道,有些像做夢一樣。
那麼厲害的冷麵神,怎麼會中毒?
他明明好端端的站在那兒呢!
她不信!這一定是楚庭騙她的!
“三皇子所言極是。”黎叔冷笑道,“永騰帝若想活命,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
沈濯日連一個正眼也沒看他,滿心滿眼裝著的,隻有十米開外的那道人影,失去血色的唇顫抖著劃開一抹淺笑,那笑似三月春陽般溫暖,仿佛在無聲告訴她:朕沒事。
心狠狠揪了一下。
“放開。”唐芯聲線沙啞的說道。
清華默不作聲,手臂不止沒鬆,反而將她箍得更緊,挑釁地看向已然是甕中之鱉的男人。
“我他媽叫你放開我!”分貝驟然升高,撕扯著喉嚨放聲大吼。
沈濯日垂下眼瞼,強行提起一絲內力。
那是他的女人……
真氣從丹田中升起,接著,五髒六腑漫上剜心般的劇痛。
胸口一震,喉嚨裏湧上了一股腥味。
“哼,不知死活。”朱華冷嘲熱諷道,“廢了他的武功,把人綁起來,等候王爺發落。”
“是。”騎兵當即領命,試探著向兩人靠近。
晃動的人群遮住了兩人的影子,唐芯又急又怕,眼睛忽地一轉,身體直挺挺貼上清華的前胸,雙手握上那柄貫穿他肩骨的長劍,用力一拔。
一聲吃疼的悶哼在耳畔響起,隻沒出一個劍尖的長劍往前刺出許多。
“住手!”朱華厲聲喚道。
“你先讓他們退下。”唐芯大力抓住劍身,朗聲高喝道。
刀刃刺破了手掌,沿著那本就撕裂的傷口嵌入深層,鮮血無聲淌下,但她的臉上卻隻有一片豁出去的決絕。
看見這一幕,沈濯日氣息大亂:“噗——”
勉力強忍的血塊噴濺出來,雙目怒得充血:“唐芯!”
她怎麼敢!怎麼敢再一次傷害自己!
“把手鬆開。”他命令道,冷硬的聲線裏含著幾分微顫。
唐芯死死瞪著他腳邊濺開的血珠,心痛到開始抽搐,攥著長劍的手愈發用力。
清華眉目間盛滿痛色,他寧肯這傷傷到自個兒身上!
輕聲說:“芯兒乖,鬆開手好不好?”
“好你妹!”唐芯深呼吸幾次,抬眸之事他,眼裏刻滿了恨意。
毫不掩飾的仇恨像是一把刀子,刺得清華鮮血淋漓。
“讓你的人退下,不要讓我說第三次!”唐芯一字一字狠聲說道。
“唐芯!”沈濯日跨步向前,可剛邁開一步,腳下便是一個趔趄。
“你給我閉嘴!”唐芯沒有回頭,固執的瞪著清華,“下令!”
幽暗的眼神掃過她倔強的臉龐,微微下移。
“又想點我穴道是不是?”唐芯哪裏會猜不到他的想法?冷冷的笑了,“你死了這條心吧!”
胸口再度貼緊,不給他動手的機會。
“吃了這麼多次虧,你以為我會傻到沒有準備嗎?”
“就這麼喜歡他?”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仿佛一碰就碎了。
唐芯紅著眼睛,沒有說話,捏著劍尖的手又一次收緊。
他甚至能聽到劍刃觸碰到她指骨的輕響。
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裂開了。
羸弱的身軀微微晃動,喉結艱難的滑動著,啟唇道:“退下。”
輕飄飄的兩個字,卻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氣。
唐芯不敢掉以輕心,一邊警惕,一邊分神看著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