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十〗(1 / 3)

走出樹林不多遠,居然就是五顯廟,這讓白夜很是吃了一驚。

遠遠地聽見有鑼鼓鋏葉叮叮咣咣,嗩呐嗚哩哇啦,還有人拉長了嗓子在唱著什麼。不時的有鞭炮聲響起。白夜說發生了什麼事?馬角說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兩人就走過去。這些天來,他們像兩隻蒼蠅一樣,飛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原處。

五顯廟門口圍了一圈人,空氣裏迷漫著一股印度香的味道。白夜和馬角擠了進去,卻見廟門口擺著兩副棺材。有一個端公手執著招魂幡在圍著棺材慢慢地走,端公的走法很古怪,走路時將腳尖朝上勾起來,像一把鐮刀,腳後跟落地,每走一步就停頓一下,唱一句什麼,手中的招魂幡就舞動一番。隨著他的唱詞,嗩呐就嗚哩哇啦地吹,唱詞一停,嗩呐也停了,鑼鼓鋏葉一陣亂響。端公又走一步,嘴裏開始唱下一句。端公的後麵,是一個披麻戴孝的男子,看上去大約有五十多歲了,這男子讓白夜大吃一驚,卻一時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的了。男子手裏捧著一個牌位。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白夜就嚇得不敢往前走了。那男人分明是審訊他的那個黑衣人。

男子的後麵跟了一群老少不一男女不等的人,頭上或戴著白布,或戴著紅布,還有戴著綠布的。

馬角小聲對白夜說是死了人,在做齋呢。戴白孝的是死者的兒孫輩,戴紅孝的是重孫輩,戴綠孝的是重重孫輩。看來死者年齡不小。

再看圍觀的人,臉上也少有悲傷之容。白夜想起了那些把他們莫明其妙抓走的人,不是說他們謀殺了廟祝和瘸老太太嗎?不知這死者可是他們二人。正在狐疑,卻見馬角拿了一炷香,就著棺材前麵一個碗裏點著的清油燈點著了香,在兩個棺木前都上了一炷香,又鞠了躬。就有人過來給馬角還了禮,扶著馬角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白夜無奈也隻好學著馬角的樣子,也在棺木前上了香,隻希望那男人不要認出白夜來。果然那男子朝白夜瞟了一眼,不過男子似乎並未認出白夜來,也有人扶著白夜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過來一個女子,長得極為俊俏,頭上纏著紅的孝布,輕聲對白夜說:“請問你是爹爹婆婆的什麼親戚。”

白夜聽那聲音,頓時感覺有電流一下子擊遍了全身。

這聲音白夜是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

白夜張了張嘴,居然說不出話來了。女子拿來一條紅布,將紅布纏在了白夜的頭上,說:“你跟著他們去轉棺吧。”

白夜的眼看得呆了,呆在那裏沒有動,那女子便不再說話,走過一邊站著不動了。直到馬角把白夜拉到一邊坐下,白夜才回過神來。馬角在白夜的耳邊說,“我問清了,這兩個死者就是老廟祝和那個瘸婆婆。”白夜說他們好好的怎麼說死就死了呢?馬角說,“我打聽了,兩個老人是自殺的呢。”白夜說為什麼呀。馬角說為了愛情。白夜撲哧地笑了。馬角慌忙捂白夜的嘴說,“你笑什麼,還真是為了愛情呢。還記得老廟祝講的故事麼,敢情都是真的,那個李三瘸子就是老廟祝,那個瘸老婆婆就是李三開槍打瘸的周家的女兒,可誰想到,幾十年後,他們都老了,老廟祝孤老一個,周婆婆呢,雖說兒孫滿堂,卻沒有人管她,她就愛到五顯廟來上個香呀什麼的,兩個老人說起過去的那些個事,都感歎不已,後來兩個老人就想合成一家過日子,也好有個照應,你想啊,周老婆婆的兒孫們怎麼可能同意呢。沒想到老婆婆和老廟祝爭取了幾年,眼看著爭取不到了,就雙雙喝藥自殺了,周老婆婆的子孫是不可能把他們倆一起做齋下葬的不是,可是就出怪事了,村子裏就夜夜鬧鬼,鬼魂最後上了周老婆婆的孫兒媳婦的身,說一定要給他們倆做三天三夜的超渡,還要將他們倆葬在一起。老廟祝那一夜收留了我們,於我們也是有恩的。所以我也該送他們二老一程,白夜,你去給二位老人轉轉棺吧,也表一表我們的心意。”

白夜說,“跟在那個唱歌的人後麵轉?”

馬角說,“那人是端公,你就跟著那個端公的後麵轉。”

白夜猶豫了一下,還是加入了轉棺的人群裏。

端公可能是唱得太久了,嗓子已有些啞啞的,唱得是有氣無力,走得是慢慢騰騰,像一隻模樣古怪的鴨子。跟在後麵轉的人也像一群行屍走肉。白夜就用心聽那端公在唱什麼,一開始是一句也聽不懂,隻覺得那音調和馬角平時唱的道情差不多,漸漸地卻能聽懂了,唱的是一些招魂的詞,從兩位老人生下來唱起,大意是說人生下來就是沾滿了罪惡的,後來也唱了人這一生的不容易,做母親的十月懷胎,總之是一生不容易,又說東方如何如何不好,西方如何如何不好,南方如何如何不好,北方如何如何不好,一直唱完了東西南北中,後來勸靈魂回來。唱了魂兮來歸,到後來,居然就唱起吃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