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夜幕時,慕青終於隻剩下了最後一段路,天空中飄起了朦朧雨絲,洗刷著她的恥辱與麻木。
隔些距離看,雨中的皇城依舊燈火通明,多了些迷離,令人心馳神往,隻是曆經半個月磨難的她,雙目隻剩下黯淡,夾雜些恨意,越是繁華便越是刻意刺痛著她的心。
城門緊閉,映著恍惚的光亮,幾個衛兵守在城門前,還有一個人影也徘徊不定,身邊跟著姿態僵硬的太監,慕青第一眼就已經認出了他,臉上,伴隨著水滴的是無盡的冷漠。
這場煎熬,是她一生中最狼狽的姿態,卻都在衛少修麵前盡現無遺。
慕青手中緊握著特赦令,內心苦澀。
的卻,她苟活下來了,隻是,這又如何?
新的命運就這樣以狼狽開場,沒有半分方向。
——
等待了多日的衛少修看見慕青後,心中多日的重擔終於放下,三兩步並著朝她走去。
慕青見狀反而放慢了腳步,在距離他遠一米處,忍著小腿強烈的酸痛,“撲通”一聲,放下了膝蓋。
“草民……參見…皇太子,皇太子永受福澤,親民百盛。”
她叩首,低下自己的頭顱,對衛少修行了大禮。
衛少修疲倦的雙目掩蓋著自己微微的出神,腳下的步子千金沉重,雖然早已經預想了無數遍相遇的情形,但是她的刻意疏遠還是讓他覺得難受。
他勉強扯扯嘴角,恢複以往高貴淡漠的樣子,極力抑製住想要把她擁入懷中的動作,裝作稀疏平常:“……慕青,你回來了。”
以往他都是喚‘笙兒’,除了初次相見,哪有例外?
——今後都會是例外。
慕青埋埋頭:“是。”
他就這樣看著她,不知下言,腦中一片空白,心裏滋生出一種衝動:放棄皇位,放棄強大,不要所謂榮華,就隻和她天涯海角,眷戀伴侶,平平淡淡,流浪一生。
可是,他不能,他怎麼能夠允許笙兒同他終生受苦。
衛少修發愣間,慕青已經再叩首,身上疼痛難忍,還要抑製著對皇城、對衛研的恨意:“草民多謝聖上與皇太子不殺之……恩。”
“恩”字微乎其微,無風無聲。
衛少修身後的太監朝著兩個衛兵使使眼色,阻止了他們向前開囚鏈的動作,嗓門尖利道:“大膽!特赦令皇恩浩蕩,你這罪臣之女竟不虔心領恩?”
朦朧的雨中,太監的嘴臉愈發狠毒,慕青咬破了嘴皮,雨水混著血灑進她的嘴中,她麵向著城門,隱忍高喊:“草民多謝!聖上與皇太子,不殺之恩!”
衛兵向前,解著枷鎖。
一瞬間,慕青和衛少修都靜默了,隻聽見囚鏈間不斷作響幾聲。
“草民退下。”
慕青手掌按地慢慢起身,咬著牙一步一步漫無目的地向著遠離皇城的方向走去。
——她走了,這下是真的走了。
衛少修凝視著慕青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心情難以冷卻,他的計劃達到了,她被傷得那麼深,又遠離了是非之地,是不會再回皇城了,餘生她便安全了。
“如今你可以回宮去與聖上交代了。”他語氣冷硬,直接逼向身後的太監。
“可殿下您也該……”
“怎麼,我也要輪到你管教了!”
“回殿下,奴不敢,是聖上的旨意。”太監理直氣壯,絲毫沒有惶恐的樣子。
“你不敢?嗬,你何時不敢過?”衛少修氣急反笑,抓住他的領子直接拎起,右手一直隱忍的拳頭同時提起。
太監並不著急,也沒有告饒,隻是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太子殿下,這樣有失大統,聖上知道是會不高興的。”
真是欠揍。
太監的身影跌落在地,衛少修氣憤地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