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3)

霧色朦朧,籠罩著天空,因而也稍了有雨的濕潤。

澤暄從這一天始,就要掌握許多東西,劍法、四書五經、琴棋書畫,不一而足,原本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但一個人的聰明才智若被激發了出來,那誠然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他也學得很快,憑著一股孩子氣的好奇心,將他要學的東西反複觀看,認真揣摩,不須老師多講,他已懂了,幾日下來,背誦《論語》、《大學》、《禮記》、《詩經》、《尚書》等經典巨著,已不再話下。

練武場是一片很大的露天平台,一邊是一大片竹林,裏麵的竹子皆為方形,所以有人稱之為方竹陣。幾百個劍奴被押送到這裏來學劍,即是梨花十四,共十四處劍招,能領悟者,算是在外麵出類拔萃了,澤暄被送到這兒,也沒有十分的照料,與大家一起練,隻是練完後回賢堂殿,從三更至晚上子時一刻方停,每個人都很苦很累,澤暄是那種苦慣了的人倒也沒什麼。隻是苦了有些以前無憂無慮,享盡富貴的公子哥兒受不了,畢竟還隻是個孩子,曾有人想結伴逃出去,後澤暄親眼看到侍衛拖了他們的屍體去隨意埋掉,由此他第一次感到這個山莊是如此恐怖,殺人不見血。

授劍之人武藝高強,十分嚴厲,每劍奴犯了錯誤,總要被他責罰,直打至皮開肉綻,任你之前父母是什麼達官貴人,來到這兒,一律一樣對待,因此劍奴們往往很怕他們。當你的小命捏在這些凶狠殘暴的人手中,不怕是不正常的。不過也會有閑暇的時候,當授劍的人走後,劍奴們分聚在平台樹蔭下,有半個多時辰的時間可以休息,澤暄剛收了劍,身邊的人無不是三三兩兩各聚集在一處,唯見有一個人在平台上擺弄竹葉,一邊從竹林中扯幾片下來,周圍劍奴隻當他是瘋子,都避得遠遠的。澤暄走過去道:“你在幹什麼?”“擺陣。”隻有一聲回答,頭也為抬,過了會兒,他擺好了後,見澤暄仍站在這兒,道:“你不累嗎?”澤暄在他身邊坐了道:“你是……”“蕭暮雨。”“喔。”澤暄應了聲,“你是少爺囉?”澤暄輕點頭,蕭暮雨歎了口氣:“以前爹爹媽媽在,我才不用上這兒來吃苦受罪呢。”澤暄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蕭暮雨道:“他們不在了,我無家可歸,被人帶到這兒的,那年我才七歲。”澤暄道:“其實我以前也是……”

“哎呀,居然有人跟著瘋子說話。”澤暄順著話音望過去,卻見一著一青綢衣,滿臉尊貴,皮膚白皙的少年站在前麵,後跟了五、六個人偷笑著,蕭暮雨扭過頭,“未青霜,你別太過分。”話音雖輕,但有一股不屑與威嚴之意,未青霜隻道:“成天隻會擺這些無聊玩意兒,你不過是個孤兒,還有,你敢說我姑母的那些壞話,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們的帳還沒完。”蕭暮雨冷笑道:“我常聽爹爹說,那姓未的害死了很多人,我看你和她差不了多少。”未青霜一怒,抽劍砍來,澤暄一驚,見蕭暮雨持劍一擋,硬是將未青霜震到了地上,那其餘幾個劍奴一驚,其中一個已飛去告狀,蕭暮雨冷哼了聲,也不去阻攔,澤暄想蕭暮雨者瘋子稱號是被人硬加上去的,他不過也隻當成是一鬧劇罷了。

時日飛過,澤暄在老師的教導中,逐步融入到聖賢書的境界中,出口成才,落筆生花又如何呢,他一一做到,文章精湛,被人稱讚,隻不過他從心底十分厭惡練劍,其實這種不喜殺人的本性是人與生俱來的,隻不過是被某些人失掉了。

幾聲鈴響,至練劍時間,澤暄憑他特有的敏銳性指揮著劍,以往他武的都很出色,但今天他剛抽出劍,就發現未青霜一臉詭異地盯著他,弄得他心神不寧。此時又剛下了雨,他心下正煩,教官讓他們去劈竹子,卻見一人飛身而起,使劍向平台中羅列的竹子劈去,幾聲劍響,一派竹子全連根倒落,連竹葉也全倒落一地,縱人看花了眼,連身為教官的清遠礪也不由欣慰一笑,道:“你們就按何尉風這樣練,憑你們的資質,能連成像他這樣,也已不錯了。”澤暄想那人定然了得,他卻不知,京城聞名的第一綢莊是何家世代繼承,每年上貢,也為一巨賈之家。隻是到了這一代,何尉風之祖父何元中了進士,做了官才給何家帶了幾分書卷氣,便開始大請老師教授,門風尚嚴,因此後代為人也極有分寸,對同等地位的人故而稱兄道弟,隻不過對下麵的……當然就存有幾分文人的傲氣了。何尉風能文善武,從小對武學極有天賦,掌握很快,因此很討長輩的歡心。他也自是一看人極準而很有分寸的人,衣冠帽飾無一不精,一身綢緞繡銀邊外裳,腰間插了一金柄扇子,懸的劍鞘上也花紋遍布,雕龍刻鳳,他的身份也由此傳遍全莊。澤暄卻見蕭暮雨隻冷瞧何尉風幾眼,一點沒放在心上。澤暄輕使劍對付著這些討厭的竹子,隻覺力不從心,雨又越下越大了,澆在衣服貼在身上粘粘糊糊,難受至極,手一滑,劍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清遠礪雖在雨中,但他目光精銳,一下便直掉劍的是少爺,但他向來得了不少未錦然的甜頭,他提步走過去道:“你就是這樣練劍的?幹脆不要學了!”澤暄全身一抖,須知這話對任何人學劍的人來說都極具無意識的侮辱性,更何況用這種語調對一個剛剛學劍的孩子。他咬著嘴唇,沒說什麼,心裏在冒火,但仍拚命忍住了,連大雨打在身上,也不打覺得痛。隻難以忍受旁邊幾個劍奴的嘲笑及投來輕視的目光,有幾個人還大聲議論著,何尉風冷笑道:“這是梨花山莊的少爺,難道沒學過劍?”未青霜在旁笑了下:“不知是從哪兒來的呢,興許,是撿來的。”話音一落,傳來幾聲笑語……澤暄再也忍受不了,飛跑出去,躲在一個角落,無聲的啜泣著。心裏萬分地委屈:無緣無故到這陌生地兒來也就罷了;這麼多天讓他學這學那也就罷了;讓他在烈日大雨下練劍也就罷了;還要被人侮辱,嘲笑,他寧願當會孤兒,受命運的擺布,也不願在這兒與這些可惡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