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咿呀呀”的戲劇加上五彩的濃妝都刺眼奪目,雪棠步履浮沉的穿過熙攘的人群,最終停在了後院燈火之中。
飄飄搖搖的紅燈在雕欄勾刻間,靜得恍若隔世……遠處層疊迷惘的場景隻讓人覺得重隔千山。一聲嘔吐聲打斷了雪棠的怔楞,側目隻見一紫袍男子在小池邊嘔吐,微胖的身軀搖搖欲墜。
“你還好嗎?”雪棠忍不住出聲詢問,男子循聲轉頭,卻在此時哐的落了水。雪棠心裏默念罪過罪過,也不知這男子是平衡不好,還是踩到嘔吐物滑下去的。剛欲喊人,卻見這全身透濕的胖子癡癡一笑,虎臂一展,雪棠覺得腳踝被人抓住,順勢就被拖入池塘。
熙攘的人群被一聲尖叫驚擾,迅速的聚攏到小池邊上,卻礙於池裏兩人身份而不敢動作。直到紛擾傳到書房,穆炎彬、夏君瑜二人才交錯著走至小池。
“還不快把慧王和晉王妃拉上來!”穆炎彬看到此情此景僵了一下,隨後又掛起笑容:“驚擾了眾位賓客,不過此等小事不應擾了雅興,各位繼續便是。”穆炎彬一言結束,人們也不好意思再圍著看好戲,散開了去。
而夏君瑜這才從遠處走來,隻見那慧王一臉癡傻緊緊往雪棠身上湊去,一張嘴都快親到臉頰,雪棠玲瓏身段盡數展現出來,也不知會為多少人創造談資。夏君瑜漸漸冷了臉色,幾步上前一把抓住慧王的肩胛,伴著骨頭錯位的聲音硬生生推扯開去。
“慧王喝多了,跌得傷了筋骨,還不通報了請太醫來?”穆炎彬笑眼盈盈,唯恐天下不亂的淺吟:“月下獨酌,何得美人往矣。”隨後甩袖就去與一幹賓客寒暄。
“看來本王是冷落了王妃,寂寞難耐了。”即便知道慧王往日行徑皆是不堪,雪棠必然是不小心,可心頭怒火卻怎麼也壓不下來。
“這…並非我的過錯。方才,我隻不過……”雪棠突然覺得腦子裏一片混沌,看著那冷冽的目光,雪棠一瞬間連解釋也懶得解釋。春風吹過直有刺骨冰涼,即便顫抖,卻也挺直腰板。
女子的倔強再次激怒可夏君瑜,怒斥方要出口就被假山後竄出來的紅衣小孩打斷。話鋒一轉:“夏瑾瑜,你怎麼在這裏。”
“我,我來玩啊!你怎麼可以罵自家娘子?何況這分明不是她的錯。”夏瑾瑜大義淩然的擋在雪棠麵前辯駁,看著這小大人,雪棠抿嘴一笑,同是皇朝血脈怎的差別就這麼大呢?
“你懂什麼?還不快些回去,偷跑出宮責罰不小。”夏君瑜語氣生硬,但其中的關懷還是可見的。原來也並非那般沒有情義之人,雪棠想到這裏心情也平複了些許。
“本就是皇叔父不對…”小人兒撅著嘴定定站著,一副較真的模樣倒與這哥哥一模一樣,“方才是叔父……”
夏君瑜揮手作罷,也不再揪著不放,十四皇子這才戚戚然跟著被喚來的小廝打道回府。眼見十四走出視線範圍,夏君瑜轉眸瞥了一眼,雪棠臉上的笑意瞬間僵硬了下來。早該知道夏君瑜是一個記仇的卑鄙小人,雪棠默歎了一聲,抬頭時夏君瑜早已經走遠了。
小小的插曲並未影響眾人,直至月上中天才紛紛道別,夏君瑜與穆炎彬竊竊許久後終於是想起了還在花園裏“乘涼”的雪棠,於是與穆炎彬急急道別之後就轉身出了房門。
出門隻見一窈窕女子坐在石凳之上,衣服褶皺不堪。眼見雪棠這幅模樣,方才的畫麵就再次浮現眼前,夏君瑜冷哼一聲徑直走出府門跨上馬車。堆疊起來的憤怒讓雪棠一下子難以忍耐,並未跟上夏君瑜的腳步,反而賭氣一般繼續坐在石凳之上。
許久都不見雪棠出來,夏君瑜惱火更甚,揮袖道:“回府。”侍衛欲言又止,卻在不容置喙的目光之中無奈駕車遠行。待雪棠做好思想鬥爭出府的時候,就隻有圓月梢頭,滿地黃土了。
自嘲的一笑,走在黑漆漆的道路上。直到沒有思維,沒有力量,沒有目的,直到一切消亡。夜晚的林間隻有陰風呼嘯而過,帶起樹葉沙沙,雪棠無意識的回頭,如果背離光明,那人見到的就隻有自己黑暗的陰影罷了。
毫無遮擋物的狹長山路仿佛街頭巷角的胡同,陰風從裏麵魚貫而來,雪棠瑟縮了一下,定在了淒茫的山道上。前後思考了一下,雪棠還是決定隱到樹叢之間暫避寒風。
密林的周邊多是矮小的灌木,枝椏橫生,將衣裙勾得滿是劃痕。雪棠小心翼翼的走到樹林之中,樹叢中悉悉索索的聲音讓雪棠的腳步陡然僵硬。一隻野兔從樹叢中竄了出來,也是一副極其受驚的模樣望著雪棠,隨後隱沒到叢林深處。
小小的兔子也是歸家之人,可我卻無家可歸……雪棠自嘲的一笑,抱緊了臂膀往叢林深處走去。直到腫脹的雙腳再也邁不開步子,雪棠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伴著夜鶯的啼叫迷迷糊糊的思緒逐漸剝離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