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將星(1 / 2)

這個城市的天空依然是那樣的陰霾,明明遠方已經傳來了幾聲悶雷,但是等了很久,雨點卻始終也不肯落下來。事實上,到了3001年的今天,什麼臭氧層漏洞已經多得像是篩子上的小孔,哪一次下雨,不是拚命灑幹冰,人為幹擾大自然的產物?

在這樣的沉悶與一片蒼白中,那些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那些明明能達到超音速,更有足夠機動性做出各種特技動作卻因為天空交通管製,隻能把控製權交給計算機,在固定航線上老老實實前進,看起來就像是一群工蜂的飛行車,還有那些此起彼伏燈紅酒綠的廣告牌,就愈發顯得單調而無聊起來。

那些坐在飛行車裏的人,也在用奇怪的目光,看著這個手裏抱著一隻金屬罐,帶著滿身的孤獨,徒步前進的大男孩。

他們真的不明白,明明在路邊就有免費使用,每小時可以移動三十公裏的自動傳送帶,這個大男孩為什麼會選擇步行這種浪費時間,更在揮霍生命的方法。事實上在他身邊擦身而過的,絕大多數都是身披一層鐵甲,眼睛裏冒著或紅或綠燈光,時間對它們而言根本沒有多大意義的機器人。

齊牧揚就是這樣慢慢的走著,用他的雙眼,看著這個他生活了二十年,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的城市。生活在這樣一個用最純粹鋼筋混凝土堆砌出來的城市裏,每一個人都必須讓自己像上了發條的鍾表一樣高速運轉。隻有這樣,他們才能不被社會脫掉,才能每個月領到固定的薪水。

他看得是這樣的認真,又是這樣的仔細,當他在習慣的指引下,不知不覺的轉過幾個街角,走上一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道路,看到幾十個人在街邊排成了一條長龍,等待政府辦事處大門打開的時候,齊牧揚才猛然想起,三個月一次,領取政府救濟金的日子又來臨了。

當輪到齊牧揚抱著手裏那個金屬製成的瓶子,坐在椅子上,接受審問囚犯式的工作程序時,坐在對麵一個看起起來年齡大約三十歲的女職員,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齊牧揚,你又來了?”

“嗯!”

“還是找不到工作?”

“嗯!”

“現在每天還是玩什麼太空戰鬥機,什麼戰爭遊戲?”

“嗯!”

“我在這個辦事處工作了六年,就為你辦理了六年的救濟金發放手續。”

那個女職員看著手中的履曆表,不由發出了一聲輕歎,“我知道你的情況,你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根本找不到工作,但是你也不能天天玩那個太空戰鬥機競技遊戲,用這種方法來消磨自己的時間吧?我想如果沒有你那個朋友華庚的幫助,單憑這點救濟金,你又要每天玩網絡遊戲支付不菲的電費,隻怕連最基本的生活都無法保障了。”

看著這一個來到辦事處領救濟金時,從來不喜歡多說話的大男孩,聽到“華庚”這個名字時,臉上突然揚起了一個怪異到極點的表情。看著他那雙猶如天空般蔚藍,更清澈得幾乎沒有受到世事汙染的雙眸中,流露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淡淡悲傷,那個女職員內心深處的某根琴弦,似乎都被隨之輕輕觸動了一下。

“齊牧揚,你難道真的打算就這樣靠領著政府救濟金,外加別人的幫助,天天泡在太空戰鬥機網絡競技遊戲裏過上一輩子?”

知道眼前這個大男孩,有著一個每來領一次救濟金,就會受一次傷,就會愈發脆弱的自尊心,這位女職員努力放緩了自己的聲音,“你還年輕,才二十三歲,你完全可以從現在開始努力上進。你不就是因為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才找不到工作嘛,我可以幫你向政府提交助學貸款,隻要貸款批下來,你又願意讀書,十年後你就可以走出大學校門,找到一份也許開始報酬並不算高,但是卻能自食其力的工作,然後再用你的努力,一點點改變自己的人生……”

“楊月霽你又何必和這樣一個每天混吃等死的小混混說這麼多廢話?”

坐在這個女職員身邊,一個年齡看起來和齊牧揚差不多的工作人員,翻起了白眼,他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不屑,道:“俗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看看他的樣子,根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活著也是白白浪費寶貴的資源,而無法對社會做出一點貢獻。現在向政府申請助學貸款,程序那麼多,手續那麼煩瑣,就算是能批下來,我看很可能說不定這小子還沒有進學校,就已經把它們花得七七八八了。”

說到這裏,那個工作人員挪近了身體,用一種貓戲老鼠般的目光盯著齊牧揚,道:“你說對不對啊?”

他想看到齊牧揚臉上的沮喪,他想看到齊牧揚不甘,他想看到齊牧揚憤怒了卻隻能委曲求全,用他越來越廉價的自尊,在這裏換取幾個消費點的樣子。他真的喜歡這種可以把對方放在手心裏任意揉搓,卻不用擔心有任何報複或反抗的權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