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也該回去了。”站起身來的白狼抬頭看了一眼高懸於空中的日頭,回過頭來對薰說道。穿在頸間紅線上的那枚藍色水晶珠在午後的陽光下流動著動人的光彩。重新佩戴上了這枚化形石的白狼早已恢複了年輕男子的姿態,任誰也看不出半分破綻來,誰也不會想不到她的本體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
薰淡淡地應了一聲,眯起眼瞥了一眼半空中那熾熱的光輪,雖然隻是細微的位置變化,但是還是能憑借這判斷出時間來――對於妖怪而言,利用天體做出精確的時間判斷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薰看著白狼微笑著點了點頭,收拾好便當盒和保溫壺之後,便站起身來。
白狼則搶先一步去收鋪在地上的墊子,手忙腳亂的樣子惹得薰一陣偷笑。
“這才有點老婆的樣子嘛,不錯。”薰笑嘻嘻地說著,伸手摸了摸白狼的腦袋,但是因為白狼不僅比她要高上一大截,而且看上去也更加成熟,所以這幅場景看起來顯得頗為怪異。
白狼張了張嘴,但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注視著著薰看了半天最後隻得沮喪地道低下了頭,眉頭好一陣糾結,臉上則是一副大受打擊的表情。
一直玩味地觀察著白狼臉上表情的薰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音來。
“……”被薰取笑的白狼臉上的神情也更加沮喪了,而就在這個時候,薰踮起腳仰起臉在白狼的臉頰上蜻蜓點水地印下了一個吻,然後提著手提袋像是跳舞一樣先行一步朝樓梯間跑了過去。
白狼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抬起步子想要跟上去,誰知薰卻忽然轉過身來。
“這樣可不行!”薰繃著臉搖了搖手指,“你要在我離開之後再走。”
“誒?為什麼?”白狼大惑不解地眨著眼,像這樣第一時間就將自己的疑惑問出來,而不是稍微自己動腦筋想一想,這恐怕就是白狼之所以隻能一直是個笨蛋的原因了吧。
“笨蛋,如果一起下去被看到的話會傳出閑言碎語的!”薰以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道。
“……誒?……”白狼眨眨眼,歪著腦袋想了想之後認同地點頭,“聽起來是這麼個道理。”
於是,抱著墊子的白狼如同即將就義的壯士一樣豪氣萬丈、鄭重其事地對薰說道:
“既然這樣的話,那麼公主殿下先走吧!”
薰愣了愣,完全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好。在麵對白狼那鄭重其事得有點傻的表情時,薰的心中暖流湧動,她知道白狼是為了她好,但是她的內心深處很快就產生了一種難以名狀的不安。這種不安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來描述,在心中流過的暖流之後那種讓她焦躁的不安情緒緊接著就冒了出來,抓不住頭緒,也不知道原因,就像是一種直覺一樣。她想說什麼,但是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張了張嘴,茫然的薰扔下一句“那我先走了”之後,便神情鬱悶地離開了。
“等等……我感覺我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白狼注視著薰的身影忽然猛地一拍額頭,她猛然想起上午九點多的時候雲崖打電話交代了她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但是因為當時心不在焉沒怎麼認真聽所以現在也有點想不起來了……
“他說什麼來著?我竟然忘了……”
……
當白狼席地而坐眉頭糾結地考慮了不知道多少分鍾後,她終於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喪氣地垂下了頭――
“真是太可怕了!我竟然想不起來了……”白狼擦了一把額頭上冒出來的汗珠,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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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半球冬去春來之時,位於南半球的澳大利亞卻正好相反,現在正值初秋。夏末的酷暑已經漸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秋風卷來的涼意。但是,全年氣溫都在零度以上的悉尼市卻從來不會麵對以上的問題――對於這所濱海的城市而言,全年都是溫暖濕潤的。
現在已是晚上七點多,太陽早已沉入了悉尼灣,但是這對於悉尼市的居民們毫無意義――因為該死的陰雨天氣已經困擾了他們數天之久,雖然雨也曾停過,但是那厚厚的雲層卻始終遮蔽著天空,就算是白天街道上的路燈都要開著路燈,更不要說看到那被厚厚黑雲藏起來的太陽了。
此時這座現代化都市的街道上,車流滾滾,人流湧動。
白天的傾盆大雨已經停了,但是卻還在往下飄著細小的毛毛雨,街道始終都是濕漉漉的一片,這些天來一刻都沒有幹燥過。快速駛過的轎車碾過路旁的水泊,並不厚的積水頓時飛揚而起,濺在行人的衣服上或者傘上。脾氣好些的或許隻是抱怨兩句,然後繼續趕路,脾氣太差的路人恐怕就會當場朝那寫像是去救火一樣的轎車豎起中指,罵出一大串肮髒的單詞。
這些天悉尼很不太平,很多市民會發現自己生活的這座城市這些天都在不斷發生各種各樣的事。電視中不斷有房屋因不明原因倒塌、車禍、異常自然災害等等各種報道,仿佛所有糟糕的事情都擠到了這幾天一樣。但是,市民們除了能夠縮縮脖子祈禱自己不要碰到這種事情之外,還能做什麼呢?他們什麼都做不了,他們不知道發生在這些事件背後的事,更不了解隱藏在這座城市深處的那個世界。
所以,不會有誰知道,他們居住的這座城市裏正在進行著一場戰爭。
而就在這個時候,這場戰爭還在進行――現在已經是這場戰爭的最後時刻了。
悉尼大橋,這座號稱世界第一單孔拱橋的宏偉大橋已經被完全封閉。連接著傑克遜海港南北岸的悉尼大橋現在已經暫停了它作為交通樞紐的功用,而是轉變成了一處戰場。而海灣另一邊那燈火通明的悉尼歌劇院則成了這戰場的陪襯。
在這座巨大的鋼鐵橋梁上,密集如織的熾紅色火線劃破黑暗,從橋的一端飛向對麵,或因為擊中了橋梁的金屬構造而迸射出明亮卻又一閃而逝的火星,或者在一陣噗噗聲中鑽入了一個個黑影的身體,再或者敲在了橋麵上將柏油層掀開,但更多的則是什麼都沒有打中――完全射偏。
這是一場妖怪之間的戰爭,東方妖怪和西方妖怪之間的較量。進攻的一方是幾乎占據了半個地球的妖怪帝國――雪原――的下屬軍團千年鷹,而在橋對麵構築了防禦工事據巧而守的則是悉尼市的本地妖怪。
交戰雙方分別占據了橋的兩端,進攻的千年鷹們正在不斷朝另一邊衝過去,而防守的本地妖怪則朝源源湧上來的千年鷹們不斷射擊。熾熱的子彈密集如雨,嗖嗖地掠過橋麵,其中不時地會有明亮地火球貼著橋麵朝進攻的對方飛過去,擊中目標之後一下子就炸開,放射出的火焰一下子就能吞沒十幾個身影,同時也將那些不顧傷亡仍舊往前衝的千年鷹們的身影照亮。
躲在防禦陣地後麵的本地妖怪衣著雜亂,而進攻的千年鷹則完全不同――他們不僅訓練有素悍不畏死,而且衣著整齊劃一:絕大多數身穿黑色西裝,打著領帶,雙腳踩著的是擦得鋥亮的黑色皮鞋,鼻梁上則架著黑色墨鏡,手中或握著手槍或端著衝鋒槍。其中少數則還披著一件黑色長披風,手中的武器也是諸如刀劍之類的冷兵器。
很快,千年鷹的一次進攻被遏止在了橋上。
就在不管怎麼看千年鷹的這次進攻都不可能繼續持續下去的時候,天空中忽然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嘯響,這像是某種鳥類鳴叫的聲音穿透厚厚的雲層,尖銳得簡直要刺破耳膜,無論是防守方的本地妖怪還是進攻方千年鷹都在這一生尖銳嘯聲響起的同時猛地停止了攻擊。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空中,隻不過在他們的視野中暫時隻有那厚厚的雲層而已。
但是,那尖銳的鳴嘯在停頓了幾秒鍾之後再次響起,這次的距離卻更加近了,沒等這一聲尖銳的嘯聲停歇,一團繚繞著藍色電光的黑影突兀地從雲層中衝出――如同濃墨般的厚厚雲層瞬間被衝開了一個大洞,皎潔的月光從那個大洞射入,將下麵的海麵映照得波光粼粼。
那個電光繚繞的黑影拖著藍色的光尾,像是流星一般朝已經變為戰場的悉尼大橋飛了過來,空中甚至傳來了震耳的聲爆,它在空中劃過一個大大的弧,最終飛臨這座寬闊的大橋,在飛行幾百米之後如同一發炮彈以不低於四十度的傾角砸在了橋麵上。
在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隆聲後,結實的橋麵被如同犁地般剖開,黑色的瀝青塊和灰色的水泥塊也隨之如同下雨般灑向四周。瀝青路麵和水泥路基的碎裂聲以及金屬橋架的呻吟合奏在一起。漫天飛揚的塵土將始作俑者罩入其中,隻能隱約可見那團閃爍的藍色弧光如同閃電般飛速前進。將整個橋麵都刨了個底朝天的黑影最終在衝入防守方的防禦陣型之後猛地一分為二,一個被藍色弧光環繞著的身影則完全被升起的塵幕淹沒了。而另一個則迅猛地衝出塵幕,在半空中輕巧地一個翻轉之後慢慢懸停了下來。
那大致能算是一個女人,麵容無法看清,但是卻可以清晰地看見一雙血紅的雙眸像是燈泡一樣亮著,她全身都被包裹在黑色的緊身皮衣中,黑得發亮的皮質緊身衣勾勒出漂亮柔和的身體曲線,黑色的長風衣的下擺一直能垂到腳邊,微微打卷的黑色披肩發輕輕飄舞,在她的右手中是一杆銀色的長槍,三角形槍頭閃爍著的冰冷寒芒遠遠地都能讓人背後發涼。
至於為什麼說“那大致能算是一個女人”,則是因為那讓她得以懸停在半空中的東西――她身後那對巨大的黑色翅膀。也正是這對展開隻有足有數米寬的雙翼,證實了她的身份――妖怪。
不斷拍打著的翅膀帶起一陣陣氣旋,脫落下來的細小黑色羽毛隨著卷起的氣流飛舞著,那啪啪的聲響更是響徹四方。她就像一個天使一樣高懸在半空中,血紅色的雙瞳中散發出強烈的殺意,渾身散發出一股強烈氣勢和令人難以忽略的強大存在感――
像是宣示自己降臨般高懸在交戰雙方頭上的那名女妖怪,是號稱千年鷹軍團第一女將的女妖怪追夜,就算在整個雪原中都能排得上號的上位妖怪。
充當著防守者的本地妖怪們幾乎不約而同地將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追夜的身上,這些依托著防禦陣地對千年鷹造成巨大殺傷的本地妖怪都感應到了她渾身散發出的驚人妖氣――那就像是洶湧的海嘯一樣衝擊著他們堅守下去的自信。
戰場的沉寂隻持續了不到十秒鍾,然後就繼續在不知是哪一方的一發子彈之後再次爆發――戰鬥沒有結束,隻是在一瞬間的暫停之後朝向更加激烈的方向發展。
而與此同時,四條黑影從防守者的陣地中猛然躥升而起,幾乎同時朝懸停在半空中的那個黑色身影衝了過去。而不少本地妖怪也抬起槍口對準空中的追夜扣動了扳機。
這是四個金發碧眼的男人,高鼻梁白皮膚,一看就是白人,他們身上都穿著晚禮服,手中卻都握著一把西洋雙手劍,和那身仿佛剛剛參加了舞會還沒來得及換下的裝束格格不入。不過,更怪異的是他們背後的膜狀雙翼,在那像是蝙蝠翅膀一樣的膜狀雙翼猛力拍打之下,他們才得以像出膛的炮彈般猛力躥升。
這四個男人也不是人類,而是妖怪。在人類的傳說中被稱為吸血鬼的妖怪,本體很有可能隻是蝙蝠而已,他們既不怕大蒜也不怕聖水,更不怕十字架,唯一能傷害到他們的也隻有陽光而已――是的,這些夜間活動的妖怪雖然在陽光下不會被燒成灰燼,但是陽光卻能讓他們萎靡不振,最大限度地壓製他們的力量。可是,在黑暗中,就沒什麼東西能讓他們好害怕的了――除了更加強大的敵人之外。
伴隨著四名吸血鬼升起的彈幕先一步朝追夜罩了過去,但是可惜的是那密集的彈幕完全沒有傷到目標――隻見追夜不慌不忙地朝那罩過來的彈幕揮出自己的左手,在一陣低沉的嘶嘶聲中,那些朝她飛去的子彈無不在她身前戛然而止,如同釘在了一堵無形的牆壁上前進不得半分。而就在這時,那四個從橋上躥升而起的吸血鬼已經襲至眼前。見此狀況,她轉而猛地將手揮向那四名急速迫近的吸血鬼,那些被生生止住的彈頭像是聽到她的命令一般猛地朝那四個黑影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