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彷徨和邂逅(1 / 3)

少女透過車窗看著從寬闊的馬路上川流而過的車流,嘴巴張得大大的。俊俏圓潤的小臉上寫著濃濃的驚愕,甚至還有幾分恐懼。從打開的車窗吹進來的冷風撩起少女雪白的披肩發和寬大的繡金白色華服,讓少女不禁發出歡快的笑聲。

“好厲害……”少女格格地笑著。

似乎是經曆什麼有趣而又刺激的遊戲,少女時刻保持著興奮,異常白皙的臉龐也呈現出鮮豔的粉紅色,琥珀色的雙眸中倒映著馬路兩旁的建築。如此景象讓少女簡直目不暇接完全不知道看哪裏好了,一會兒看著一幢數百米高的高層建築發自肺腑地驚呼,一會兒又會被一輛忽然從旁邊闖過去的高檔跑車嚇一大跳。

簡直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而周圍的東西都似乎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新鮮事物。

而坐在少女身旁的那個黑發女子則顯得要沉穩得多,看向窗外的目光中沒有任何驚訝,隻是隱隱帶著些許懷念的神情。單從外表看的話,黑發女子並不顯得比少女年長多少,但是渾身都散發出強烈到致命的成熟氣息。

漂亮的瓜子臉、雪白的皮膚、高挺的瓊鼻、粉嫩的小嘴還有黑亮的雙眸,一頭烏黑的長發則被紮成一個漂亮的華美發髻――這絕對也是一個傾國的美人。相比之下少女身上更多的則是純真無暇的童真之美。黑發女子和少女一樣穿著一身頗具古風的白色繡金華服,不過要比少女身上所穿要更顯繁複華麗,更加雍容華貴。

如果不是坐在一輛非常現代化的奔馳轎車上,恐怕都會有人懷疑她們是從古畫中走出的手繪美人了。

“除了太陽還是一樣的,什麼都已經改變了。”黑發女子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耳畔被吹亂的鬢發,少女見此乖巧地將身旁的車窗關上。

“雪……不,姑媽難道以前來到這裏嗎?”少女好奇地問道。

因為臨行前被囑咐過不必像以往那樣鄭重,所以發現自己習慣性地要用以往那鄭重其事的尊稱時便連忙該換了稱呼。

黑發女子點點頭,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窗外那飛速掠過的建築物,像是要記住眼前所見似的認真地看著,不久發出了一聲歎息。

“還真是驚人的變化。”說著黑發女子收回目光,有些遺憾地閉上了雙眼,似乎剛才的所見已經完全滿足了她的好奇。

“這樣壯觀的景象,以前我還以為隻有妖都有。”少女的目光卻仍舊流連於車窗外麵的景物,臉上的驚喜之意也越發強烈。

“除了壯觀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黑發女子冷靜地說著,微微睜開眼睛,從卷翹的睫毛之間射出的視線飽含了強烈的遺憾之意。

聽到黑發女子的話,少女露出了不解的神情。猶豫了片刻,少女終於鼓起勇氣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姑媽似乎並不認同這座人類的都市……”少女帶著些許緊張地說道,但是琥珀色的雙眸仍舊鄭重地凝視著黑發女子。

黑發女子側首看著少女,隨即伸出像乳皂般白嫩的纖手摸了摸少女的頭,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用心認真感受,你就會知道為什麼我說這座城市除了壯觀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但是對於這樣一位至高無上的長者不應抱有懷疑――少女明白這點,所以對於智慧而又理性的長輩的教誨從來都會認真地接受。

雖然不解,但是卻沒有懷疑。少女在黑發女子鼓勵的眼神之下,緩緩地閉上雙眼。

用心感受,會看到眼睛看不到的東西,很多時候,感官會說謊。要看破感官的謊言,發現事物的本質,必須用心去看。

少女將自己的妖力發散開來,全力擴散到四麵八方,一直到她的極限為止。

以妖力為眼,直接去溝通這個世界。

龐大的信息向少女的腦中彙聚,像是狂卷而過的海浪一般衝擊著少女。這一刻,少女感到大地在訴說,樹木在訴說,小草在訴說,甚至小小的螞蟻還有空氣都在訴說――她在直接跟這個世界對話。

盡管曾經無數次地這樣發散過自己的妖力,讓自己的思維直接與萬物相連,直接與事物對話。但是這般痛苦的感受她還是第一次,尖嘯聲、哀號聲、憤怒的吼聲還有無邊的斥罵和令人心悸的強烈怨念,這些都是少女從那壯觀的表象之下感受到的東西。

少女痛苦地甩了甩頭,似乎是想要將那令她無比痛苦的情緒驅逐出自己的腦際,可是這些都完全沒有用。那恐怖的負麵情緒實質化成無邊的黑暗將少女淹沒,仿佛要將少女都同化到其中一般。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唯有無邊的恐懼和怨念在腦海中低語。

一隻溫暖柔軟的手將少女從那噩夢一般的對話當中拉了回來。

少女大口地喘著氣,驚恐地環顧四周,當看到黑發女子正一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頭,一邊溫柔地注視著自己,這才鬆了一口氣。

等緩過勁兒來,她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然濕透,頭上密布著冷汗,額前的劉海兒也被汗水打濕,粘在額頭上。

“你太過於投入了。”黑發女子用平和的語氣告誡道,“你不能當自己還在妖都。”

少女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事實正是如此,她從小幾乎就沒有離開過妖都,更沒有見識過人類的都市。

在妖都成長的她雖然地位尊崇,但是對外界卻也知之甚少。

她在妖都的時候,非常喜歡將自己的妖力發散開來,與萬物直接對話。那平和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都與萬物融為了一體,那種和諧的感覺讓她沉迷,總是情不自禁地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和剛才不同,以前的對話都是愉悅的。

而外麵的世界顯然並不能與妖都相提並論。

“真是太對不起了,姑媽。”少女低聲道歉。

“你還小,很多事情都還不知道。”黑發女子溫柔地笑著,“這也不能怪你。”

說著,黑發女子的神情就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怎麼樣?你看到了什麼?”

微微一愣,少女咬了咬嘴唇,痛苦地看向窗外,滿懷失望地搖了搖頭: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那麼恐怖的光景。”少女像是心有餘悸似的微微縮了縮脖子,投向窗外的目光也越發的複雜。

“我聽見大地在怒吼,萬物都在哭泣……”少女說著打了一個大大的冷戰,臉上也現出驚恐的神情,“我看見了死亡的氣息逼近……這個地方,正在走向死亡。”

少女說著難過地看著黑發女子:

“為什麼會這樣呢?我從來都還沒有見過這樣恐怖的死亡氣息……”

黑發女子卻搖了搖頭:

“這是人類的選擇,我也沒有辦法。”但是,她隨即話鋒一轉,嚴肅地說道,“但是不管怎麼樣,妖怪都絕對不能走上這樣一條路。隻是人類而已,就已經讓大地遭受這樣的苦難了,如果妖怪也這樣的話,這個世界恐怕很快就會不複存在了……”

少女迎上黑發女子的目光,緩緩點頭。

黑發女子滿意地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將目光重新投向車窗外。

“對了,姑媽。表姐是什麼樣子呢?”少女忽然眨著她那雙漂亮的琥珀色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黑發女子微微一愣,神情變得有些黯然。

緩緩地搖了搖頭,黑發女子閉上了眼睛。

“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黑發女子語氣平緩,沒有任何一樣頓挫地說道,“連自己的孩子現在是什麼樣子都還不知道。這樣的母親,恐怕那孩子也恨著我吧。”

“不!”少女大聲說道。

黑發女子怔了怔,平靜地看向少女。

隻見少女臉頰漲得通紅,臉上也是非常認真的表情。她用一種非常鄭重其事的表情看著黑發女子,雙手也緊緊地握緊了她的手。

“姑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少女用一種近乎執拗的鄭重語氣說道,“如果沒有姑媽的話,東方的妖怪們還在自相殘殺;沒有姑媽的話,禦靈師和妖怪們還在戰爭;如果沒有姑媽的話,世界恐怕會更加混亂;如果……如果沒有姑媽的話,就不會有今天的白白……所以、所以,姑媽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和表姐分開,並不是您的錯,而且我相信表姐一定也渴望著見到您,所以,請您不要自責。”

沒有任何停頓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少女就咬著嘴唇凝視著黑發女子,眼睛裏閃爍著晶瑩的水光。

黑發女子苦澀地一笑,她將少女輕輕拉到自己懷裏,而少女則是乖巧地伏在黑發女子的懷裏,眨著眼抬頭看向黑發女子。

“白白是想媽媽了嗎?”黑發女子輕聲問道。

少女緩緩地點了點頭,但是又很快搖了搖頭。

“是很想,但是……呆在姑媽身邊就感覺像是呆在媽媽身邊,所以,白白感覺很溫暖。”滿足地微笑著,少女掙脫黑發女子的懷抱。

歉意地笑著望向窗外,少女露出了黯然的神情。不過,少女很快就又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

“占用了那麼長的時間,是該還回去的時候了。表姐一定比我更加需要姑媽的懷抱吧。”說著少女朝黑發女子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快回到表姐身邊吧!”

黑發女子心酸地看著少女,欲言又止。

最終,她伸手撫摸著少女的頭頂,微笑著說道:

“快了!馬上就能在一起了,我們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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歎了一口氣,薰緩步走進教室。原本吵鬧的教室因為她的出現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但是很快又重新喧鬧了起來。

同學熱情地同她打招呼問好,而薰則耐住性子回過。

就算是過了那麼長的時間,同學們的熱情也還不減當初啊!想起剛剛以雪原薰的身份轉入的時候造成的那種轟動效應,薰仍舊感到後怕。如果讓她再經曆一次的話,還不如讓她去自殺。

化名為蕭若雲的雲崖已經早早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見到薰走進來便不易察覺地對她點頭致意,眼神中隱隱帶著恭敬之意。

雖然住在一起,但是班裏的同學不知道,所以無論是白狼、洛還是雲崖,都沒有人知道他們和薰實際上住在同一屋簷之下。

對於雲崖,薰還是很鄭重地對待,雖然他在影月之狼中的地位要比白狼要低,可是薰絕對不會用對待白狼這種笨蛋的態度對待他。

朝雲崖點了點頭,穿過課桌之間的通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小心地將書包塞進課桌裏――小黑貓喵嗚此時正在書包裏睡覺――薰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司徒曉向薰挑戰了,而薰也接受了。

難道真的要跟司徒曉打一架嗎?現在想來薰就頭疼不已。時間約定在本周五晚上七點半,為了避免引發騷動地點定在學校的舊體育館。

今天是星期幾來著,好像是星期三了吧,或者是星期二?薰托著下巴想了想,但是不管怎麼樣都已經很近了。

難道說,到了那一天真的要和司徒曉分出勝負?甚至有可能不死不休?

薰一想到自己要在那一天和司徒曉拚個你死我活,就頭疼得不得了!薰可以毫不遲疑地對一個妖怪揮刀相向,但是周五是要和一個禦靈師對決。

經曆過和赤蛇的戰鬥,薰不認為司徒曉有多強大。但是問題是……她是人類,而且還是自己學校的學生會長。就算是妖怪,薰都沒有真正意義上地殺死過誰。

要和一個人類戰鬥……薰總感覺很不是滋味。盡管作為人類的身份到現在看來是虛假的,可是那段記憶卻無法作偽。真實的回憶讓薰無法將身為人類的司徒曉放在自己的敵對麵。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薰苦惱地歎了一口氣,決定暫時不要去想這些。

“薰,你看上去很苦惱呢!”同桌的班長眨著眼睛,有些拘謹地說道――她老早就已經來到學校而且背了好長時間英語單詞了。

薰不解地歪過頭,看著這個從上學期開始就和自己同桌的女生――並不算多好看,但是卻因為氣質不錯而很耐看的眼鏡娘。

看到薰的表情,班長臉上微微一紅,但是很快就緩過了勁兒來。

“不用那麼看著我啦,你的臉上都寫著呢!”班長笑著說道。

“……有那麼明顯嗎?”薰撅了撅嘴,扭頭對著窗玻璃照了照,對著玻璃裏麵的自己笑了笑,但是卻怎麼看都有些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