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炎熱的夏天。夜笙和莫然的關係在那個夏天醞釀著一場陷落。起因是一個男人。女學生的宿舍樓下,名貴的淩誌轎車,蜻蜓點水般曖昧的告別吻。無需過多的言語,這場華麗麗的畫麵已經具備了出軌的全部證據。
我愛上別人了。早晨的薄霧還未散盡,莫然的身影飄飄渺渺的站在那裏,吐出的話語清晰無比。夜笙聽見心底被撕裂的聲音,她立在那裏,像一隻離群的孤雁。半響,嘴裏才哀哀地“喔”了一聲。臨走前,莫然哭了。她說,曈曈,你就像一隻剛出生的小動物,善良溫吞,這種人是不適合在這個社會上生存的。
莫然說得沒錯。夜笙一直是一個死心眼兒的孩子,固執的對忠貞不渝的愛情抱有堅定的信任和美輪美奐的憧憬。比如,自從莫然把她掰彎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想過兩人之間會有曲終人散的一天。
可是就在剛才,莫然親手把她塞進一個密封的瓶子裏,毫無留戀的拋向了冰冷的大海。
愛情,從來跟永恒無緣。同性之間的愛情本來就比男女之戀更加艱難。更何況,是另一方預謀已久的叛離。
那天夜笙不記得是怎麼回到家的,後來她想起一部書的書名:畢業那天我們一起失戀。原來自己的下場已經被某個角落裏的某個人不經意的預言了,原來自己隻不過一粒渺小的沙子。不過她又很阿q的安慰自己:畢竟世界上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失戀。是呀,這世界就是由一粒粒渺小的沙組成的。畢業的那幾天,校園裏到處都是淚眼朦朧的情侶。這就是現實造的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畢業的關係,街上的人突然暴增了好幾倍,像一鍋煮沸了的開水,咕嘟咕嘟的冒著沸騰的泡泡。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是夜笙對這個夏天唯一的印象。昨日還無憂無慮的少年仿佛在一夕之間長大,開始為自己的前程奔波.清閑的日子突然忙碌起來,起碼這讓她沒時間悲春傷秋。麵對一片愁雲慘淡的感情問題,她既不能像痞子流氓那樣滿大街打人,也學不來正派淑女的臨窗流淚對月長籲。忙碌,就像一根岸邊的好心人遞下來的繩子,讓陷在泥沼中的夜笙得到一絲喘息的時間。過了幾天,學校宣布清校,夜笙才抽出一上午的時間去搬行李。脫了畢業禮服的人們,個個化身為狼,大有武鬆血濺鴛鴦樓的架勢。宿舍走廊裏到處亂扔的生活用品、本子、舊報紙。胡亂堆放的行李被迅速的搬走,又迅速的補上一堆。樓下停的轎車三輪自行車各類交通工具不分你我的擠在一起。用小亞的話說,就差她姥爺家的獨輪車了。要是弄來了,真可以開一場交通工具發展史的展覽會。
平時看著東西不多,可收拾起來不亞於一座小山。林梅正拿著繩子使勁的收拾她那卷臃腫的鋪蓋。隻見她銀牙緊咬,一腳蹬地,一腳踹床,兩手使出吃奶的勁兒把鋪蓋卷當成殺父仇人似的使勁勒,好讓它變得更小一點。張婷抱著一大箱子書本cd之類的東東經過,見狀忍不住貧了兩句:“怎麼說人家也讓你睡了四年,你就那麼狠心啊?”說什麼來什麼,背後的欣悅冷不丁的撞過來,林梅手裏一鬆,一個快要成功的作品又還原成初時的模樣了,她雙肩一塌,連死的心都有了:“我折騰這麼半天容易嗎我!”欣悅隻來得及做了一個鬼臉,人已經竄出去了。
“這丫頭準是到三樓搶東西去了,聽說有人揮淚甩賣化妝品二手衣之類的。”
“大學四年我就覺得今天熱鬧,太有無政府主義的感覺了。”上鋪的吳莎莎一臉興奮的看著一屋子人強盜似的進進出出。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就你這小樣,要是沒政府管著,你不得上房揭瓦呀。”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每天都要上演的戲碼,因為外界的刺激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夜笙想,幸虧住的不是瓦房,要不然瓦片還真不夠揭。
這樣的日子算是一去不複返了。
一手拎著麵目全非的鋪蓋,一手提著鼓鼓囊囊的行李箱,仗著自己身高腿長,夜笙好不容易從宿舍樓前麵那片已無立錐之地的車陣中脫身,還沒等喘口氣,《onenightinbeijing》咿咿呀呀的唱起來了。放下兩手上的東西,她手忙腳亂的從衣服兜裏掏出手機來,才擱在耳朵上,小亞那邊的大嗓門就把她震了個趔趄:“你跑哪兒去了?!”
“我往家裏收拾東西呢。”掏掏耳朵,夜笙老老實實的報告自己的行蹤,以靜製動這招她練得爐火純青。
“今年就你一人畢業呀,那麼著急幹什麼?我們都在火月亮等著你呢,快點來啊,要是二十分鍾之內見不到你,我就殺你家去了啊。”
“今天不行,我媽做好飯等我呢。”
“別呀,”小亞怒了,“就缺你一人多掃興啊。你晚點來也行,但是必須來啊。”
“為什麼?”夜笙問。
小亞那邊白眼一翻,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因為那個莫然也在——咦?喂!死丫頭!”那邊的嘟嘟聲表明對方已經掐線了。
“膽兒肥了今天。”小亞隻能氣哼哼的回到座位上。張艾艾和莫然一看她臉色就知道她在電話裏吃了個閉門羹。
莫然端著果汁的手頓了一下。她本來是想把杯子放下的,可不知怎的又把杯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口。她現在有些心煩意亂。今天畢業的熱鬧勁讓她的心情不錯,自然而然的對平時沒有把握的事抱有樂觀態度。可現在小亞的表情猶如一盆冷水朝她當頭潑下。自從那天分手以後,她再也沒見到夜笙,這孩子好像在她眼前消失了一樣,本來這是意料中的事。可當這種感覺真真實實的逼到眼前時,心底卻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